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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远望两旁店肆如林,必有所获,哎等等——那边可是个卖馄饨的摊子?多么齐整的一辆小车,还有那车后面的人! “师傅——下面烧的是柴火?还有两碗馄饨吗?”小丁探头问道,就欲下车。 馄饨车后的小男人手中柳条挥挥地,“卖完了卖完了!今儿收摊了,不卖啦!”攥着身旁汉子的外衫,扭捏不已地催着要走。 汉子却温言回道:“还有,马上给你下锅。”摸了摸小男人的脸蛋儿,让他“阿柳乖——” 那个叫阿柳的小男人,便斜睇着一双娇俏无限的桃花眼,十分之不满地对着小丁飞白眼,边飞边撅嘴,手中的长柳枝一甩一甩,有意无意地打在小车上,打在汉子的身上,“李大哥,你快一点,牛rou馆要关门啦!” 那个叫李大哥的汉子,麻利地一个一个现包馄饨,粉嘟嘟的一堆,片刻即好。手一撇,把面粉抹在小男人的脸蛋上,“阿柳收钱去!” 小男人这下眉眼稍舒,细白的手掌对着小丁一伸,“两碗馄饨,一共八角钱!缺角的不要!”神气活现,隔着摊子向小丁瞪眼。 那个汉子锅盖一揭,“阿柳怎么这么对客人说话呢?” 小男人挑着眼角,满不在乎收了钱,仔细数了,嘟囔着:“就这么说话。” 小丁颇感稀奇。站在摊前等馄饨出锅,照着面前的汉子和小男人,多看了好几眼。他觉得这两人都长得好,虽说是两个卖馄饨的,却是说不清的经看,越看越想看。这两人的关系也奇特,明明都是男的,一个叫阿柳,一个叫李大哥,动作之间,却说不好是更像父子还是父女。那个叫阿柳的小男人,看着似乎不算小了,然而那副神态举动,却让人对他的年纪,起了不确定的心思;俨然面对的是个豆蔻娇娃,而且还是个不会长大不会老的娇娇娃。 小丁出来一趟,见到如此一双妙人,心中印象深刻,这边手上递去带来的饭盒,“麻烦师傅装在盒子里,我带回去给我们团座吃。”汉子二话不说,给他装好,小丁自己伸手去添辣子。 正添着,小男人又说话了,“搁这么多呀——” 小丁脸上腾得一热。 汉子立刻道:“阿柳帮着收摊,别成天磨练你那一嘴小尖牙。”冲小丁笑笑。 小丁面上更热,含糊地招呼了。揣着饭盒往车上走,脚下莫名地打飘。 开车回去的时候,他还在想,那个卖馄饨的老板笑起来可真好看呐! 回去后,送饭盒到柳五房里,小丁接着便被康出渔叫去,帮忙把院里的家具往里搬。正跟一伙人忙到头上生汗,向阳的南窗被人忽得一推,柳五出现在窗前,“小丁,过来!” 小丁心里又一个打惊,慌失失地走到窗下,“团座……” “你这馄饨打哪儿买的?”花影里,柳随风神情莫辨。 小丁道:“就在钱局街街口,一个馄饨摊子上……”莫不是这馄饨有问题? “……卖馄饨的人,是什么样的?”听不出是期待,还是沉吟。 “一个俊脸汉子,体魄挺魁,一个娇滴滴的小男人,像唱戏的小旦。”小丁注意着柳五的脸色,想想又加上一句,“那个汉子叫小男人作阿柳,小男人叫汉子作李大哥……” 柳随风在窗前伫立,温风款款。他手扶着窗子,目光望在院中。却并不看着院中,而是望向漫漫岁月、茫茫人海中的某一点、某一个人,众里寻他,蓦然回首…… 目光渐渐收回来,“在钱局街,是麽?”轻快地问着,“马上带我过去!” 小丁些许惊愕,他不确定那个摊子是不是还在那里,话说那个小男人可是催着收摊的——却还是照做,前面说过,听话是他最大的优点。 柳随风扣着军大衣坐在车里,默不作声地由小丁载他去钱局街。他没说一句催促的话,可小丁分明感到,他的团座想让他开快一点。自北向南,尘土于车后高扬,偶尔一按喇叭,嘟嘟地惊开道上的行人,哗啦一下开过去,直直来到钱局街路口。 来到路口——人却不在了。原本放小车的地方被空出来,一个背琴的盲人点着马竿走过。 小丁跳下车,走到那块空地上,四周看看,“团座,就是这里……他们估计收摊了。”话里有忐忑。 柳随风也下了车,跟他来到街口,对着小丁所指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然后在那块空地上,走一遍,又走一遍。 小丁陪他站在街口,胸中有所猜。 然后,柳五就站在那一处,转向左边,长望一番。又转身向右,面对着午后阳光漫照下的钱局街,举目长凝。 “你再说说,那个汉子长什么样?”他忽道。 小丁一愣,还是那几个字,“长得俊!” 柳五视线下飘,像是描摹着不存在的某个光影,嘴角起了类似温柔的笑意,“……怎么个俊法儿?” 小丁再愣。他高小毕业,识文断字,会算算术,已是同辈人中了不起的人物,却被这个问题难倒。人的俊法儿——似乎是各个不同,但以小丁肚里的墨水,却描绘不出此俊俊在哪,彼俊又俊在哪。总之都是俊,嗯,平心而论,他的团座也是俊的,不一样的俊。 小丁想了想,便道:“就是你看一眼,就能被粘上,像磁石被吸住似的,不由自主想多看。舍不得不看,要用大力才能不多看!” 柳随风听了,嘴唇翕动,声音低微,小丁没听见说的是什么。他自己却是知道的,“还真是看一眼,就被黏上了,再也甩不脱。” 又站着吹了会儿风,两人终是上车回去。车子驶离钱局街,柳随风看着后视镜里那个空荡荡的街口,然后目光一转,望着上了坡道后那大半个昆明市区。那么多街道,那么多屋瓦,那么多院落,那么多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他想见到的那一个罢。 回到北教场的洋房,他叫来了康劫生,“不要声张,你替我去查一个人……” ☆、纵使相逢(下) 柳随风睡不着觉。 壁灯一盏,柔黄幽幽,将窗上的挂帘映出深重的影印,像是其后藏着什么。夜风一拂,帘子徐徐鼓动,帘尾斜飘,又可知那深重的阴影后面,乃是一壁空虚,并无秘密的所在。南北窗皆敞开着,木香花的枝子在暗蓝的窗格里,曲出比白日更加优雅的姿型。夜深了,蝶儿和蜂早已不见,可是每当帘子飘动、夜风满屋之时,柳五分明觉得,那蜂、那蝶仍在,一个翩翩,一个汲汲,正对着花儿献殷勤。草棵里有喓喓的虫鸣,不是秋夜的那种愈鸣愈凄的叫法,而是那种生命在向上走的喧哗。低低地在东墙根响成一片,低而饱含中气,声气里是对来日的欢欣。 柳随风沉湎在这光、这影、这风、这虫鸣里。奇哉。怪哉。他不感到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