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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已静了下来。 吴裙却并未睡。 她想到今夜池中拖她下水的老妪来,不由皱了皱眉。 那液池靠近常安殿,正是如今独孤皇后居所。 她在那儿出事,那人必定难逃干系。 独孤皇后纵使嫉妒,却也没有那么蠢。 会是谁呢? 天真的小公主眼眸微弯,竟是带了笑意。 天蒙蒙将亮时竟是下起了雨。 洛阳城中青石流水潺潺,顺着高台缓缓流入湿土之中。 那花根处慢慢染了血色。 策衣隽狂的青年缓缓抽出刀来。 那煌赫女庵之中天女尽数被废了武功,昔日缈缈仙气也消失不见,丑陋姿态竟连普通女子也不如。 宋缺冷冷皱着眉。 今夜那老妪虽极力伪装魔门功夫,却到底还是露了馅。 自马车之事后他便一直派人盯着独孤皇后,自然知道非她动作。可那老妪却处处将线索引向常安殿。 宋缺想到那日慈航静斋的拜贴来,眼中杀意毕现。 第67章 吴裙生来娇贵, 昨夜落了水,此刻神情便有些恹恹。 软软地趴在窗口看着蒹葭几人扫着院外落花。 裴矩在太熹宫外站着。 他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那宫门却还未开。 “裴大人。” 那嬷嬷看了眼殿内小心道:“公主今儿个心情不好,您在这儿等着也无济于事。” 却见那年轻太傅微微摇了摇头: “昨日是裴某爽约, 公主怪罪也是应该。” 他姿态高华,颇有玉树笃然之风,倒让嬷嬷不知说什么。 蒹葭拿着扫帚的手顿了顿,从殿外收回目光来。 便见那小公主半阖着眼竟是渐渐睡着了。 这姿态实在可怜, 纤长的眼睫在雪白的面容上落下一层阴影。 被桃髻压住的水袖微微露出半截玉藕似的胳膊在春光下溶溶动人。 许是睡得不舒服, 吴裙轻轻蹙起了眉头。 女官们互相看了眼, 蒹葭却是已走了过去。 俯身微微抱起那身形纤弱的小公主来。 吴裙懵懂间只闻一缕淡淡清香, 睡得倒也安心。 裴矩始终在宫外站着。 太阳已近落山,斜照在隆隆高墙之上,巍峨瑰丽。 酉时时分, 宫门终于开了。 一顶玉撵自朱门之中缓缓而出。 那玉撵之外轻纱丈许,天未彻暗,宫灯却已点起了。 裴矩眼神暗了暗。 却见那玉撵径直而过,未曾停落半分。 透过重重纱雾可见那粉桃衫的小公主正趴在塌上玩着斛珠。 斛珠晶莹剔透, 却不及那人指尖雪色。 她未曾看他一眼。 蒹葭走在最后,看了一眼那青衣寒俊的男人,犹豫半晌却是道: “晋王殿下由边疆胜还,公主今日恐回来迟些, 太傅还是明日再来吧。” 那珠帘玉撵已渐渐走远, 裴矩缓缓松开手开。 “九公主。” 男人轻笑一声, 目光微沉。 蒹葭所言却是不错。 九公主素与晋王亲近,此次晋王自边关得胜而归,她自然要去的。 玉撵缓缓而行,不多时便已到了东宫外。 此时未立太子,晋王却住在东宫,让人不由多想。 可当年当众惹怒隋帝之事,又使人不得不感慨圣意难测。 杨广离朝已有三年,一个时辰前回洛阳尚未来得及休整,便见隋帝身旁大太监奉旨而来。 高育低头行了一礼才缓缓宣读圣意。 杨广神色未变,低头接过圣旨来。 “公公路途辛苦,可要坐着喝杯茶水?” 一旁随侍上前道。 高育摇头笑道: “老奴猜九公主不消便要到了,多留倒是惹了公主不耐。” 他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声响起: “九公主到。” 朱门光影错落间便见一粉色人影踏入了殿中。 吴裙弯着眼眸冲高育眨了眨眼,她来的巧,自然是听见了殿内取笑之语。却也不介意。 “阿裙莫要调皮。” 杨广轻笑一声,才见她收回目光来。 高育舒了口气,连忙摆着拂尘退下了。 吴裙看向座上风流肆意的男人,微微撇过脸去。 她不高兴时总是这样的,明明已是及笄,却任性的像个小孩子一般。杨广心中软了软。 “长大了。” 杨广伸手揉了揉那飘着带儿的桃髻,有些感慨。 他离都时她尚未及笄,如今竟已袅袅长成。 吴裙眯着眼在那人掌心蹭了蹭,竟是落下一滴泪来。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眼泪却是止不住,顺着雪白的面上缓缓滑落。 “二哥。” 那小公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只是哭的鼻尖红红的。 这宫中并非没有他亲生姊妹,可自小九来到宫中后,他便只对她一人好了。 分明是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不知怎的竟能迷了晋王的心。 杨广眼神微暗,伸手抚过那柔嫩雪颊。他在边关三年,虽为皇子过的却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手上早已被磨出薄茧来。可却小心地不让那人感到不适。 吴裙长睫轻轻抖动着,任由他动作轻柔的擦拭。 只是抱着男人腰身的手又紧了紧。 这姿态端是可怜。 杨广低叹了声,微微附下身去: “谁惹阿裙不高兴了,告诉二哥。” “二哥去杀了他。” 他面上早前伪装的温厚沉和之意早已不见,隐约露出几分年少观花的肆意癫狂来。 随侍宫女面色顿时煞白,这才想起当年这位位极东宫的晋王是因何被贬的。 弑兄之罪,诸圣胆寒。 无人知道那日东宫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快亮时便见晋王手提着前太子头颅漫步而出。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弑兄逆乱纲常之事。 隋帝气极本应一刀斩了晋王,可却因九公主求情,最终只是贬到了边关。 前太子之死对外自称病倒,可她们这些随侍在旁的却也知道些的。 天家乱象,死人亦不敢多言。 宫女们瑟瑟不敢出气,只恨不得将身子埋的低低的。 吴裙微微摇了摇头,眼中终于泛了丝笑意。 那眼尾处轻翘的弧度也弯成了月牙儿。 “桃髻乱了。” 她拉着他的手轻轻写道。 知她不愿多言,杨广也不逼迫。 只是笑着感慨: “阿裙从前的发髻一直是我梳的。” 他身上延续了隋帝的深沉莫测,却又多了几分浪荡癫狂来。长眉微挑间风流肆意。 吴裙面上染了抹滟滟桃色,却是偏过头去。 伸手拆下髻上粉带儿递给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