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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门道:“薛妃娘娘可在,端王可在?” 屋内的骁骑卫戒备的打开门,外头的金吾卫大将军一身明光甲站在门外,朝屋内拱手:“臣来迟了。” 宫女们率先松了一口气,她们奔跑着将两侧的灯烛铜架点亮,殷胥起身道:“可有让北驻军将长安各个城门封锁。” 金吾卫大将军是前任朔方大营主帅莫天平,年纪只比贺拔庆元小几岁,他须发斑白,一身崭新铠甲踏入甘露殿内,道:“正是为了封锁长安城,才耽误了时间。金吾卫也已经接手掖庭宫在内,大兴宫的全部十座城门。” 羽林卫的兵力前来,殷胥虽吃惊却觉得能应对,他怕的是长安周边驻军生变,或者行归于周还可能再有城外增援逼宫,于是封锁长安城是第一步。 下一步便是要缩小这个包围圈,封锁大兴宫,金吾卫确定了羽林卫无处可逃后才进入瓮中捉人。 殷胥从来不缺势力相随,毕竟自从兆离开长安城,薛菱掌权已久,他作为皇子中力量最稳固的一支,有太多人想沾此从龙之功。 不论行归于周到底能笼络多少卖命的家族,但仍然有一大批家族不在其中,他们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十几年碰上一次的跃龙门的机会。莫天平与很多人都希望自己也能随着洗牌而水涨船高。 就算是行归于周内部,也必定分出个三六九等,有的是为其卖命却未必能捞到多少好处的世家,他们或许不敢背叛行归于周,但也不敢在两帝交替的时期当出头鸟。 他们在等,等行归于周内的大世家陨落,或等着新帝向他们抛出更好的条件。 莫天平站在殷胥身侧,正汇报着长安城几处卫军曾对他们有过阻挠,殷胥虽听,却没有当真,这时候的这段话,对于莫天平来说是排除异己的好时机,不过三分可信罢了。 终于眼前如刺猬般的几扇门被打开,几位金吾卫中的副将躬身向殷胥行礼,外头骁骑卫、贺拔家兵与金吾卫一同在将台阶上的尸身拖下去。铁质的铠甲拖动在石阶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外头的雪地一片混乱的脏污,更像是黑与红被杂乱的涂抹在白鹿纸上。 台阶的右侧,有一小部分人被卸掉武器活捉,莫天平道:“崔家长房那位中郎也在其中。” 殷胥扫了一眼:“距离今日应有的大朝会还有多久?” 跟在后头的耐冬道:“再过两个时辰,朝臣就该入宫了。一般若天气不适宜,会在这时候通知到各家的门房了。” 殷胥抬眼:“那崔岁山就还能再活两个时辰。你命人通知下去,圣人虽驾崩,但大朝会仍要举行,有必要商议今后的事宜,将今日之事说个明白。” 他想了想,叫耐冬凑过来低声道:“今日朝会本就有崔家三郎,让龙众的人递消息去,顺便与她说一声,我平安。” 耐冬微微怔愣,随即点头:“是。” 殷胥这才后退半步,直起身子道:“从今天起,你该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不打算启用老奴,你虽年轻,却该担得起这个位置。” 耐冬怕是也未曾想到当年他受几方胁迫刺杀那个痴傻皇子,如今却能走到这一步,他躬身行礼,扯了扯嘴角:“是,奴先去做事了。” 殷胥望了一眼屋内没有跟出来的薛菱,与莫天平走出门去道:“含元殿内状况如何?可抓到睿王了?圣人如今在何处?” 莫天平道:“我们发现含耀门被击破决定先救您,对于含元殿的动作就晚了一步,部分羽林卫挟睿王朝东侧逃去。先帝的尸身被留在了含元殿内,已经叫御前的黄门前来。羽林卫之前在东侧点火,那里靠近太子东宫,怕也是为了可以在灭火的混乱时趁乱而逃。但东侧城门已经提前封锁,他们逃不出去的。” 殷胥望着灯火昏暗的含元殿,冷声道:“不论生死,尽快找到睿王。” 他一步步朝下走去,几位黄门凑过来,殷胥转脸道:“命崔式、崔南邦、贺拔庆元、尤朝提前进宫。万春殿还没灭火,叫他们到甘露殿侧殿来。” 他每走一步,都在安排着事情,宫内的内侍官与骁骑卫的军官凑在布满血污的石阶下,听着他有条有理的处理着这座被打残了一半的宫廷。远处的东侧的宫廷,靠近太子东宫,浓烟还在滚滚,殷胥心里实际也没底,他前世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如今两条腿好似被冻得太久,已经隐隐发麻。 他也恐慌,但他不畏惧经历,每一件事情都在教给他如何应对下一次,早晚他会无所畏惧。 在殷胥身后,昏暗的屋内,薛菱坐在胡椅上,声音似乎极其疲惫:“林怜,你的儿子被卷入了不该卷入的事情中,软禁他是为了保护他,自他被骁骑卫的内应带走,就不太可能有活路了。抱歉,我未能守住诺言,但他非死不可。” 林皇后坐在地上,她也没有动,雪光映的她脸上有半透明的光泽,如同黑色水底的一块玉。她开口道:“我知道。他被人带走往东逃了是么?请许我去找他吧。” 薛菱沉默了一下,她知道修出了事,林怜怕也是不想活了:“我叫红阑殿的下人陪你去。” 林皇后起身,薛菱忽然特别想找个可以诉说的人一般,不合时宜的开口道:“我一手掌控权柄的日子也就到今天了。” 林皇后适时做了这个听众,回过头来:“胥登基后,你不打算插手朝政了么?” 薛菱道:“如何插手?再做下一个袁太后,闹得你死我活?胥很有主见,他怕是也容不得我,我或可做谋臣,不可做政客。” 说一说,他听则听,不听也罢,做个闲养宫中的门客。 但若再用权力,逼迫殷胥去认同自己的政见,这个脆弱的大邺显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林皇后大抵明白权力这种陷阱,多么容易撕裂亲情。更何况殷胥与薛菱之间,也算不得上有多么深厚的亲情。 薛菱道:“我常常想,若我能投胎成朝臣该多好,做殿尾那个小官也好,至少我有前路,我能去光明正大的为臣,去发表政见去争。” 她说罢,本还想开口,却住了嘴,觉得自己这感慨太情绪化,挥手道:“你去吧。” 林皇后点头往后退了几步,一福身如同她当年进府时行礼,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你的才能,与权力无关。你一定能显露出来的,我常想让你这样的人嫁入殷家,或许本来就是上天来拯救颓势的殷姓,只可惜那人不敢用你。但胥或许不会步那人的后尘。” 薛菱不禁莞尔:“真如当时所说,就凭你这张嘴,想弄死你,我都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