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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凡留在开封的便是不忠于他的——他不想跟金人打仗,更不想退位,可是看到大臣们大部分想要跟金人打一场,而自己又失了民意,头年里装作偏瘫的样子逼了儿子继位做替死鬼,一扭头,这位就自己跑到了南方想开个小朝廷。 赵明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这种官家,这种官家要来何用!除了祸国殃民,除了给前线奋战的勇士们拖后腿,他还会什么?这会儿居然还让他送钱粮过去,那宦官又说听说杭州的歌舞最好,让他选些女娘过去表演,出来的匆忙,竟两个唱曲儿的伎人都没带,官家闷得要命,让赵明诚一定细细挑选。杭州哪里还有多少粮,才遭过灾,老百姓果腹都难,钱粮不算,这位太上皇居然还想着看表演?朝廷命官居然是给他挑女伎的经济不成?赵明诚只觉得胸口发闷,等那几个宦官出去了好阵子才慢慢缓过气来。 赵明诚心烦了半日,终于勉强还是叫了人来,到杭州最大的青楼里请了一班女伎,连同贡品一并给太上皇送去。 糟糕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紧接着一旬之内,这位太上皇的三道圣旨惊得大江两岸的官员百姓目瞪口呆: 第一条圣旨为,禁止东南各地官府向都城开封传递任何公文。 第二条圣旨为,禁止东南各地驻军开赴开封勤王,截留路过镇江的三千两浙勤王兵作为卫队。 第三条圣旨为,禁止东南各地向开封运送包括粮食在内的任何物资。 赵明诚把三张“圣旨”捏在手里,牙齿咬的咯吱吱的响:“天下竟有这样的父亲,竟有这样的君王!有危险了让儿子顶上,自己偷偷跑出来再另立小朝廷。他可有半天做父亲的亲情,有半天做皇帝的担当!外敌当前,不想着御敌,才逃了命来就想着争权夺利,大宋竟是这样亡的,竟是这样亡的!”赵明诚一口痰梗在嗓子里,直接晕了过去, 赵佶这三道“圣旨”都事关重大,等于他在镇江,赵桓在开封,诰命并行,使朝廷不能号令东南,国都处于既缺兵又缺粮的绝境;令“监司莫知所从,州县观望风旨”,使开封政权难以维持。这样,一旦开封沦陷,东南的“小朝廷”就很容易跃升为“大朝廷”。赵佶,这个曾经的大宋的君王,现在的皇帝的亲生父亲……他这个样子,竟是巴不得开封沦陷,儿子丢了命,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重当皇帝呢! 赵明诚就是明白了这一点,才如此绝望。他听李想讲过靖康,讲过有一天,大宋会被人分成两段儿来讲,南宋,北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国家,是以这样的方式一点点的陷落的。他原本就因年前的大灾累的够呛,一直都是勉力支撑着,而如今这种悲恸,这种憎恨,彻底把他压垮了。 赵明诚这一病,李清照真的吓坏了。她听李想说过,赵明诚会早亡,可是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总归不会很晚,李想说过,她是孤苦无依的度过了下半辈子的——下半辈子有多久?他们现在都四十多了。匆匆的请来大夫,连换两个大夫都说赵明诚只是一时怒极攻心气到了,没有大碍,李清照才勉强松了口气 ,送走大夫,伏在赵明诚的身上大哭起来。 李三娘完全不出门了,李想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敢随便乱窜了,更不敢去看李三娘……杭州,离镇江太近了。 熬过这一阵儿,熬过这一阵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都会好起来的!两个人心里存着这个念头,强压下不安与相思,只去想美好的以后,就这么忍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这位太上皇在镇江各种的折腾,缮营宫室,移植花竹,购买园池,科须百出。周边百姓苦不堪言,而赵明诚原本不算严重的病况也被接连几次要钱要物的旨意给折腾的的急转直下,连下地都要人搀着了。杭州刚逢大灾,哪里有余粮,哪里有闲钱?赵明诚不得已写了奏章禀明情况,换来的是一顿呵斥,照这个情况下去,要不了多久,怕是赵明诚这个知府也做不得了。 “做不得就不做!”李清照少有的流下了眼泪:“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良人,这个官,咱们不做了,辞官吧,就像阿弟说的那样儿,咱们就在杭州安安生生的读过下半辈子,不也挺好?” 赵明诚苦笑道:“哪里这么容易?我前脚挨了呵斥后脚就辞官,你当太上皇会不生气?阿弟那次,若没有莘王苦求,他早不知道给流放到哪里了……况且,我若不干这个知府,谁来干?接替的一定是太上皇的亲信,那杭州的百姓可就遭殃了。便自私点,为咱们自己想,没有我这个知府姐夫的庇护,阿弟这个得罪了官家的大财主,你觉得哪个新官会放过他?” 李清照脸色大变,赵明诚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如今他们一家的情况可不就是这样?这不比在开封,那时候至少满朝的文武,总有几个说公道话的,管家不敢闹得太难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正经人,谁会跟着这么个混蛋太上皇逃跑? 赵明诚勉强坐起来,艰难的憋出一丝笑容来:“良人,若这世上只有你跟我,咱们大可以挂了这官印,走了便是。可是你我都不是孤身一人了,我们有两个孩子,有两个阿弟呢……” 李清照眼中含泪:“我懂,我懂。良人,苦了你。” 赵明诚与李清照以为,这已经是他们面对的最艰难的问题了,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更让他们无法面对的事情还在后头。 “这……太上皇过去在开封,不是没少看清乐坊表演么?如今江南有那么多出名的女伎,哪里还非要这些看得腻了的东西呢?”赵明诚强撑了笑脸,与那宦官商量着:“不如我去把邻县的楚大娘叫来,她的剑舞那是一绝啊!” 那宦官尖着嗓子道:“官家离开开封,对开封思念的很。听说清乐坊的小姐们在杭州,十分的开怀,让我务必一个不漏的带过去为他唱两场诸宫调,已解思乡之情呢!” 赵明诚嘴里发苦,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清乐坊一百多个人呢……” 宦官道:“若不是人多,官家干嘛非要她们过去?唯有这样的大班子,看起来才热闹啊。对了,官家听说李大家也在,说好久没听李大家的琵琶,倒是很想听了。” 赵明诚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得想办法哄了那宦官在杭州多住一夜,自己则亲自跑去通知李师师这件事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三娘微微一笑:“多谢赵知府这些时日的关照,我明白您也是身不由己的,不会让您为难的。” 赵明诚跺脚道:“我为难什么,我为难什么,我是替你们为难!好容易逃出来,竟又转回去了。” 李三娘轻声说:“不过是去唱两场诸宫调,没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