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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颜沉在她身边坐下,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她憔悴的病容。 “你来做什么?”林琅稍稍有了力气,看过来的眼神很不友好。 颜沉不怪她,把泡在凉水中的绢帕拧干,仔细擦拭她脸上的虚汗。 “玉姐说你吃不下东西。”他说。 “不饿怎么吃得下。”林琅别过脸,不想让颜沉碰。 “难道也不渴?” “不渴。”林琅倔强道,“你走吧,我想睡觉了。” 颜沉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和干枯的嘴唇,不容反驳地说:“你必须吃点东西,我们还有好长的路得走,不吃东西更难受。” “我不吃。吃了会吐,更难受。” “那就喝点水。” “不喝!”林琅费力地坐起来,抓住颜沉的领口使劲往后推,“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颜沉纹丝不动,伸手把林琅揽进怀里,另一只手迅速倒了杯热茶。他端起茶杯吹了吹,伸到林琅嘴边命令道:“喝。” “不。” 颜沉不跟她啰嗦,仰头把茶灌进口中,拨开林琅的唇瓣用嘴送了过去。 咕嘟几声,茶水全咽下林琅的喉咙。颜沉松开她的嘴唇,马上又倒了一杯,二话不说含进嘴里,捏着她的下巴又喂了进去。 颜沉抬手倒满第三杯,林琅立刻叫道:“我自己喝!” 颜沉偷偷一笑,把茶杯端到她嘴边。林琅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乖乖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还要吗?”颜沉等林琅喝完,平声问道。 “都三杯了,够了。”林琅慌张地看着他,语气略带乞求,怕说了不要又会被他那样喂水。 颜沉点头,拿起茶壶边的一张饼,问:“吃吗?” “吃不下……” “我喂你。”说完咬下一口咀嚼起来。 林琅赶紧捂住嘴大叫道:“我吃,我吃。你这人太可恨!” 最后,颜沉一脸胜利地从车里钻了出来。他拉过玉姐,说:“林琅喝了半壶茶,吃了半张饼,没有不舒服,就是情绪有点激动。我们还能休息半个多时辰,你让她小睡一会儿吧。” 一个时辰后队伍在岸边集合,整装待发,先行队已用近百支火把把大桥两岸照得通明,火光像帐篷一样把黑暗挡在了外面。 迎迓之师分成八段过桥,等到林琅这部分时桥面已经晃荡不堪,下方奔流而过的轰隆声又教人心惊胆战。 林琅在车厢里生不如死,幸好在颜沉的yin威之下吃了些东西,就算还是头晕目眩得厉害,但比起白昼好受了许多。 全师平安渡过大河,队伍又休整了一个时辰,待众将士喝过一巡酒后重新出发,等驶上官道行军速度快了起来。 颜沉在玉辂安车中无法入眠,总是转身向后张望,对自己家人十分记挂。将领一路相随,见他忧心忡忡,便找了些浑话糙话逗他发笑。 将领名叫甘茹,魏人,西周上卿,三十五岁,还未崭露头角,名字不被世人皆知。但经过颜沉半天的观察,觉得他是善于隐忍之人,只要等到一个恰当的机会,必定大放异彩。 夜色漫长,颜沉毫无倦意,便拉住甘茹询问许多王城的事。对此甘茹对答如流,像特意背过一样。就这样,他们一直畅聊到天亮。 今日的天气仍旧大好,太阳甫一露脸就照得颜沉眯起眼睛。甘茹见状,立刻命人把玉辂安车四面的深色帷幔垂下。 车里顿时阴凉下来,颜沉仍望着日出的方向发呆。他记得过了大河往南走二十公里就能到洛阳,可为何此时日头的方向偏南呢? 甘茹回答说,队伍是沿着官道走,官道虽然不是笔直,但比抄近路还是要快些。 对此颜沉身有体会,车马走上官道之后健步如飞,所以更加颠簸。颜沉怕林琅身体受不住,几次要求甘茹放慢速度,均未果,因为王命不可违,必须在今日午时之前到达。 越靠近王城天气就越凉爽,道路两旁光秃秃的平地逐渐被茂盛的植被覆盖起来。这是颜沉最爱看的景色,虽不及沃城到垣城那段景观画廊的一半,但对连日奔波已十分疲乏的颜沉来说,现在就是洗心洗尘的时刻。 要是林琅在身边陪着自己就更好了。 颜沉如此想着,叫来一小将教他去询问林琅的情况,同时转告玉姐把车厢的帘帐全部撩开,让林琅看一看外面的美景身心就会舒畅些。 小将领命而去,两盏茶工夫就回来了,说林琅的情况比昨天好得多,虽然胃口还是不佳,但能吃进东西了。 颜沉安下心来,望着路边交错横斜的树木人家渐渐出了神…… 忽然甘茹呼喝一声,把颜沉从纷乱的沉思中吼醒。他扭头朝前望去,巍峨的王城就在十里开外了。 颜沉没到过洛阳城,但听自己父亲讲过,洛邑为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适均,廛肆稠密,宫阙之壮丽冠于天下。可眼前这座王城并未给他震撼之感,比之大梁王城都略有欠缺。 颜沉心中的那个疑虑愈加扩大,想喊来甘茹询问,他已驾车奔去前方。 颜沉定睛再看,前方七里处有一排玄色车马,浩浩荡荡,旌旆蔽空。正中伫立一台玉辇王车,高出众师半身,左侧停一辆辂车,载赤色大纛一面,上书“东周公”三字。 东周公姬班出城三里亲迎贤才。将颜沉家眷安排进驿馆后,牵着颜沉的手一路驶入宫城。之后改乘王舆,穿过库门,雉门,路门三道宫门,终于到达路寝內朝。等东周公邀请他升堂入座之后,颜沉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不是应王孙却的邀请,去西周洛阳城的吗?怎么迎接他的是东周公?难怪一路上有诸多可疑之处,原来他被有计划地拐到了东周巩城! 颜沉胸中悲愤汹涌,但己身已入东周宫,前侧又坐着东周公,他疯了才会把心中的疑惑说出口。于是强忍住奔腾不息的情绪,端出既诚惶诚恐又不失风度的神貌端坐在銮席上。 姬班身穿爵弁礼服,头缠玄色高冠,冠纽贯以玉笄,颏下垂两束长缨。他年过半百,须发却已花白,此时笑得和蔼可亲,把年轻人打量来打量去。 “颜卿。”姬班亲热地叫道,“路途遥远,疲劳困顿了吧。” 面对这般慈祥的老者,颜沉怒气消了一半,但疑惑的阴云仍旧厚重,担心之后还有陷阱,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他前思后想,拱手应道:“下臣未闻大王会出城亲迎,如今仍在惶惑之中,若有冒犯,望乞饶恕。” 姬班捋须浅笑,“没与卿说明是熊悦粗心了,再过一日他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好好责罚他。” 果真是因为那个熊悦! 颜沉低头咬牙,气得两手握成拳头。 姬班见颜沉这副模样,以为当真因此事记恨了熊悦,连忙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