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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妥当,我微感困倦。芳馨道:“姑娘用过午膳便过来了,这会儿小睡片刻也好。” 我旋身歪在榻上,吩咐沏一壶浓茶进来。芳馨笑道:“喝了茶越发睡不着了。” 我见周遭无人,遂问道:“姑姑可知道于大人的母亲杜衡么?” 芳馨一怔:“姑娘怎么问起杜衡?” 我笑道:“在逆境中亦不忘教导女儿读书,如此聪慧坚忍的母亲,难道不值得我多问一句么?” 芳馨慨叹道:“聪慧坚忍,这倒没错。当初她在监舍中教女儿读书,好些人笑话她,说她痴心妄想,一个罪臣之女,难道还想做娘娘不成?谁知两三年间,于大人便得了周贵妃的赏识,连杜衡也调去藏珍阁,只做些洒扫的轻役。听说她能写会算,执事便让她帮忙点算登录,若非罪臣眷属,如今也是一宫执事了。” 我愈加好奇:“那藏珍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芳馨道:“藏珍阁是宫里收纳各样贵重陈设和珠玉宝器的地方。或有新造的,或有损坏的,或有不用的,或有归还的,都在藏珍阁中。年深日久,那些十分古老的,多半熔掉或是卖掉。藏珍阁的执事有时也会掂量着有无,让内阜院添加些新的来。算是个要紧的地方。” 我沉吟道:“藏珍阁人来人往,依姑姑看,太后宫里的事会不会是……” 芳馨道:“藏珍阁人多口杂,杜衡听上几句,再猜上几分,倒也不难。”见我不说话,又道,“姑娘既然问起杜衡,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胡乱转着左手上的桂枝银戒指,一颗心亦被调拨得没有方向:“姑姑请说。” 芳馨正色道:“史姑娘和徐姑娘是服侍公主的,自然不在话下。于大人与姑娘是服侍皇子的,圣上偏爱皇长子,但姑娘服侍的二皇子才是皇后所生,这将来……” 指尖骤然一停:“我明白你的顾虑。” 芳馨笑道:“姑娘的聪慧自不必言。但只一样,于大人虽和姑娘交好,那杜衡恐非庸常之辈,姑娘还请留心。” 念及适才与锦素相对无言的尴尬,恐怕杜衡早已向她言明利害。我微一冷笑:“难道今日还没领教么?昨日封姑娘忽然来送东西,恐怕也是为御驾亲征之事。” 芳馨不解:“封姑娘虽然来巴结姑娘,但与御驾亲征有何相干?” 我合目道:“太祖亲征,不幸弃万民而去,梓宫尚未回朝,庶人高思谏与高思谨便迫不及待地谋反。这件事姑姑还记得么?” 芳馨的面色忽而发白:“奴婢记得。当年圣上还是太子,若非太子——”她停了一停,恍然道,“是太子!御驾亲征,该立太子监国才是!” 我叹道:“锦素与我交好,我原本以为我们出身相近,可在宫中作伴,如今看来,也不得不小心了。” 芳馨不免忧心:“于大人有她母亲辅佐,她们母女同心……” 我笑道:“我也有姑姑提点。” 芳馨红了脸道:“奴婢没有读过书,比不得杜衡那样有见识,恐怕毫无用处。” 芳馨收集各宫动向,能一语言中要害,更从十年前骁王谋反之事推敲出现今宫中局势,认真想深一层,她并不比杜衡的见识差。只不知她为何年过三十才得个出身,还是来服侍我这样一个出身卑贱、毫无根基的女官。 正文 第10章 女帝师一(10) 我笑道:“来日方长,只要姑姑与我同心,没有过不去的。” 芳馨忽然跪下:“奴婢此身都是姑娘的。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姑娘。”说罢磕了个头。 我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行此大礼。然而甫一进宫,便有这样一位姑姑宣誓效忠,既感庆幸,又觉温暖。我俯身扶起她,微微一笑道:“有姑姑这句话,我什么也不怕。” 一时用过晚膳,见天还亮着,芳馨便道:“长宁宫近御花园,如今天色还早,姑娘可过去散散心,也消消食。” 我笑道:“前日经过御花园,竟没有好生观赏,这会儿无事,正该去瞧瞧。”于是红叶和绿萼备下宫灯,芳馨又叫两个小宫女拿了挡风的斗篷,扶了我慢慢踱出长宁宫。 芳馨道:“御花园又叫益园,虽然景致还不错,但毕竟小了些。汴城西北还有个行宫叫景园,先帝刚登基那几年都住在那,直到立了皇后,才回到宫里住。” 我不由好奇道:“为何先帝要过几年才立后?” 芳馨道:“大约是先帝一直宠爱当今尚太后,但太后并非原配,所以先帝一直决定不下。奴婢只记得立后不久,圣上便被册为太子了。” 益园南门在望,重重念头在我脑中闪过。“自来帝王家,家事便是国事,也难怪先帝难以抉择。” 正说着,已进了益园。但见园中佳木葱笼,奇花盛放。顶头一方奇石耸立,薜荔女萝,垂累而下。一道清流自石上倾落,下面一方小池,浮叶白,青郁可爱。一道水路将池中之水引出,流向不远处的一方澄塘。塘边小径的竹架上,娇艳紫藤随风飘摆,又有十几株老柳,似少女在湖边沐首。小径东西各有四方亭筑在高高的石台之上,石阶以汉白玉砌成,雕着细致新鲜的花样。我沿小径缓缓走到西亭,但见亭上书写半云二字,左右联曰:“云开一嶂碧,萝合半山青。” 天色已暗下来,红叶与绿萼点起宫灯,芳馨扶我走上半云亭,但见塘边浅水中,几只小鹤悠然漫步。塘心一所木屋,两只天鹅绕屋游弋。我支颐坐在亭中,不觉发起呆来。晚风习习,清氛中添了寒意,芳馨连忙为我披衣。 忽听西边隐约传来一个少女娇脆的声音:“闷了这几日,总算能来园子里逛逛了!” 芳馨轻声道:“这像是升平长公主的声音,姑娘该下去迎候。” 我问道:“升平长公主是谁?” 芳馨道:“升平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幼妹,两宫最疼的,如今就住在皇城西北角上的漱玉斋中。” 我忙下亭等候于小径边。远远见两行宫灯逶迤而来,为首的少女身着赤色曳地长衣,以金丝银线绣着繁复的玫瑰图案。走得近了,只见她肌肤光洁,其白若雪,其质如玉。乌发堆云叠鬓,两支红珊瑚步摇玲玲轻晃,有柔和的光晕在雪腮边点点跳跃。双目湛湛,顾盼神飞,意态闲闲,宛如神女。 待她走近,我行礼如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