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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

    还差点伤到了人。

    马车里的男人怎么看脸上都写着“我是权贵”,“我很不好惹”,自己这次恐怕惹了个大麻烦。

    果不其然,纵使崔颂及时道了歉,那男人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反而不阴不阳地冷笑了一声:

    “好个清河崔郎,不愧是人人称道的谦冲君子,你若是箭术不精,这洛阳城里,怕就没有几个箭术精明的人了。”

    被含沙射影的反讽糊了一脸,崔颂权当自己听不到,老神在在地站在车架前。

    是他差点伤人在先,让男人讥讽泄愤几句也没什么。

    更何况,这男人的嘴炮,对他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他这一副坦然从容的模样,愈加激起了男子的怒火。

    “崔家小郎这是何意,莫不是瞧不起我蹇硕?”

    嗯……?

    嗯嗯?

    熟悉的名字传入耳中,崔颂却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蹇硕?

    难道是那个被汉灵帝宠幸,封为西园八校尉之首,和何进互掐,最后被何进灭杀的宦官——蹇硕?

    崔颂这回真有点纳闷了。

    人总有失误的时候,就算原来的崔颂是黄忠那样的神射手,也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地做到百发百中。而他刚刚已经道过歉,这蹇硕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认准了他是故意为之,以此挑衅恐吓吧?

    难道……原主和蹇硕从前就有什么恩怨?

    “将军此话叫颂惶恐,”崔颂懒懒地扬起唇角,眼中却带着郑重之意,“天下无百胜之军,亦无百善之士。学艺不精,惊扰将军,是颂之过。将军若要责难,颂并无二话,可这‘瞧不起将军’一言,还请将军莫要再提。”

    不管怎么样,这帽子他是万万不能接的。

    他又不傻,蹇硕就是再招人恨,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士子来轻视。哪怕真瞧不上对方,至少不能放到明面上,落人口舌。

    此时,一直缄默不语的崔琰上前行了一礼。

    “将军言重。叔父尚未出仕,与将军亦无过节,方才绝非有意惊扰将军的座驾,还望将军大人大量,改日琰必会登门谢罪。”

    蹇硕仍然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架旁,距马车不远不近的地方停着一只棕色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位五官端正、但身量不是很高的中年将军。那将军自始至终都未说过话,此时倒是露出了兴味之色:“蹇校尉,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再不上路,恐叫天子久候。”

    蹇硕抬起眼皮:“曹校尉若是心急,不妨先行上路。”

    那曹校尉哈哈大笑,湛然若神的眼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以将军如今的权势,何必和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孩子计较。”

    蹇硕的脸色相当难看。

    曹校尉仿佛没有看到他的不满,认真地抬头看了眼天色。

    “何大将军恐怕已经到了吧?”

    很随意的一句话,却让蹇硕脸色大变。他再顾不上崔家叔侄,用力拂袖,愤声说了句“起驾”,便随轱辘前行的马车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被落在最后的曹校尉不慌不忙,遥遥朝崔氏叔侄抱拳,算是见礼;马鞭一挥,驱马跟上前方的车驾。

    崔颂回了一礼,心中犹在琢磨二人的对话。

    能让蹇硕闻之色变的“何大将军”,也就只有他的死对头何进了吧。

    可这个曹校尉……又是何人?

    曹这个姓让崔颂首先想到了一个名人,但他不信事情有这么巧。何况,他不记得曹cao早期做过什么武官,史书上好像也没说他和蹇硕有什么交集——如果不算五色棒打死蹇硕叔父这件事的话。

    天下姓曹的人何其多,既然他对“曹校尉”这个称呼毫无印象,大概对方只是历史上不曾出现或者被一笔带过的小人物?

    崔颂将这件事搁置脑后,开始琢磨怎么在便宜侄子那儿把刚才的事混过去。

    他仔细观察崔琰的表情,发现他眉毛紧皱,俨然很不高兴的模样。

    “既非王孙贵胄,又非三老五更,这蹇硕,好大的排场!”

    崔颂有听却没有懂。在便宜侄子那旁敲侧击了几句,才知道刚刚蹇硕坐的叫安车,是给王孙贵胄或是德高望重的年老高官坐的,还是最高规格的四马安车——就算是皇帝坐的金根车,所驾也不过才六匹马。

    在这个儒学盛行、礼制分明、仪仗即代表身份的年代,蹇硕的行为算是非常出格了。

    区区一个宦官,再怎么被皇帝宠幸,也不该如此逾礼。

    难怪崔琰会气成这样。

    然而崔琰接下来的话让崔颂有些发懵。

    崔琰竟和蹇硕想的一样,以为他刚刚那一箭是故意的。

    毕竟经历了两次党锢之祸[1],士人们对宦官的仇恨不是一般的深,互相找茬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蹇硕又是其中最嚣张的一个,看不过去想套他麻袋的人可以绕洛阳城一圈。

    再加上原主箭术高绝,素来推崇自家叔父的崔琰觉得:失误什么的都是场面话,自家叔父定是对蹇硕的猖狂看不过眼,所以故意找蹇硕的茬,拿箭吓他,看他出丑。

    可崔颂表示自己真是冤的不行。

    什么觉得宦官嚣张啊,士人与宦官的世仇啊,“看不顺眼就是要教训那厮”啊……他只是不小心射歪了箭,不用给他加这么多戏的。

    说句心里话,崔颂对宦官没什么太大的偏见,人家也不是自愿那啥,难道少了个部件就不是人了么?

    不过是不同势力之间的博弈罢了,宦官和外戚,还有世家,每一方都在为自己谋求利益,谁也不比谁高贵。

    “我刚才确非有意为之,”崔颂坦然道,他想起中的一句话,在那句话的基础上略作改动,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教训蹇硕的意思,“天下愦愦,独宦官之罪耶?[2]”

    ——这天下的纷扰,难道是宦官一个人的罪过吗?

    他说得很慢,原本清越的声音因此低沉下来。

    若是细听,其中似蕴藏着淡淡的无奈与叹息。

    ……当然崔颂的无奈是为了自己,为这地狱难度的角色扮演而心累,来自现代的他可没有这个时代士人那些高大上的情怀。但听在旁人耳中,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尚未走远的曹校尉忽然勒马,回头往崔氏叔侄的方向看了一眼。

    崔颂被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但还是镇定地抬手,并袖行了一礼。

    曹校尉在马背上回了一礼,驾马远去,没有再作停留。

    直至这时,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的崔琰慨然长叹:

    “叔父说的是,是琰浅薄了。”

    崔颂:……?

    不知道便宜侄子又脑补了什么的崔颂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他坦然表示这次的比试是自己输了,虽然便宜侄子好像不是很赞同的样子,可那不是他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