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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少年嗓音更为细腻柔和,仿若仙乐,听在人耳朵里,胸臆间已自然弥散一股快乐安然。道人听得连连点头,说那公子是在寻访恩人了? 不仅是恩人,还是我夫……似觉失言,这位公子猛然住了口,赧然一笑,说道长既对蓬莱国有兴致,我便同你讲一些关于蓬莱国的事吧。 哦?道人一惊,公子知晓蓬莱国? 晓得一些国中旧事而已,萍水相逢,得道长收留赠餐,无以为报,只能拿一些故事来酬谢了。 说罢,这位公子徐徐讲起关于蓬莱国的往事,每一件似乎都是亲眼所见,亲身所历,栩栩如生,合情合理,从上古之时蓬莱初启,繁荣兴盛,避世隐居,寿享安乐,一直讲到天灾降世,折戟沉沙,仙乡永坠海底,将蓬莱国数千年命脉梳理得清清楚楚,格局分明。 讲述之余,他又偶尔评点两句,皆是字字珠玑,入情入理,兼之饱含情意,跌宕详略尽在当中,浑不似旁观者言,恍惚他便是那蓬莱国中人,一切皆亲历亲见,如今再亲口说来。 道人听得一行赞,一行叹,仿若已随着这位小公子的讲述游历了蓬莱国一遭,驰骋几万里,纵贯数千年,心移神动,喜忧起伏。 当他听到蓬莱国公主巽芳要与外来的白衣青年成亲时,不由皱眉担忧;听到两人终是不顾阻挠成了夫妻,又点头微笑;然而最终,这对神仙眷侣依旧被迫分离,驸马入世寻找与妻子相伴更长久的方法,而巽芳公主,却在等待中迎来了蓬莱国的天灾…… 道人一声长叹,摇头道:天威难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也难以知晓前路上究竟有何等艰险,即便我等修仙之人,也要受天劫大难,若无法安然度过,便是灰飞烟灭,形神俱毁……这天道,当真不好逾越。 兴许吧……那公子点头道:我现今亦无法乞求更多,惟愿能寻到他,此后常伴身侧,再无分离。说来,天灾之事他还不知哩。 蓬莱国是真没了么?道人露出失落的神色,又叹道:我本欲往仙境求访长生之道,不曾想,连这世外仙居也会在一夕间倾颓毁坏,世间当真没有什么千秋永固之道,想来就连仙神自身,怕也终有一日会消亡吧。 公子点头,默然不语。此刻,东天上已开始发白,雨过天青,流云翻涌,红日隐现。不知不觉间,两人竟谈了一夜,于凄风苦雨的暗夜里将蓬莱国兴衰细细翻检,而今红日初起,夤夜所言种种,恍若南柯一梦。 见天色亮起来,这位小公子起身告辞。道人送他到庙外,晨光倾泻而下,映在他面上,只见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双眼中秋水盈盈,嘴唇上娇红滟滟,哪是什么小公子,竟是位男装的佳人。昨夜风雨晦暗中,道人走了眼了。 他赶紧致歉,道自己眼拙唐突,她却只柔柔一笑,转身而去,很快消失在衡山的层峦叠嶂中。 目送人影飘然,修道人只觉心头百味杂陈,如沸水难以宁静。当下也不进山,往市镇上买了笔墨,将这一夜所谈尽数记下,分目录篇章合辑成册,命名为。书成之后,道人又施法术,往内中注入灵力,确保此书不会被虫蛀风蚀,得以长久保存。 此后,道人潜心修行,终有大成。遁世前,他将此书赠予一位世俗好友,并在那的结尾处添上一句:余辗转思之,一日恍然大悟:原来吾早已寻到蓬莱了。 第47章 刚想到此,沈夜抚着谢衣头发,低声开口:“看这书中所载蓬莱国的故事,时常想到我烈山部。” 谢衣懂得沈夜意思,也不打岔,偎在他胸前默然不语。 “同为上古遗民,蓬莱国看起来似乎比烈山部幸运少许,遁世隐居出于自身意愿,而非遭神力囚禁。然而幸运之下却也隐藏着滔天祸害,一夕陆沉,阖族几乎灭尽。天灾来得太猛烈,族人又全无准备,安逸惯了便只能束手待毙,而烈山部……” 沈夜顿了顿,叹道:“烈山部虽宿疾缠身,境遇苦寒,好歹不曾耽于逸乐,日夜危思,求取脱困延续之法。譬如为师这半生,便未敢有片刻松懈,如今累累牺牲之下,终于从无情天道中抢来一线生机,当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嗯。”谢衣道:“幸与不幸,原本也没有绝对的执念,蓬莱国安享数千年盛世,最后一朝覆亡。烈山部挣扎求生,难得数日安乐,却留下族中大半命脉,也不知究竟哪一个才算得上幸了……还请师尊放开心怀,莫要伤感才是。” “倒没有伤感,纠结这些也无甚意义,都过去了,如今烈山部留存,本座心愿亦算是臻完满,倒突觉有些……不怕你笑话,前些时候,我偶尔看房中灯火,看着你,分明平静安然,心头却禁不住要生一缕恐惧,怕眼前种种皆是幻梦,只需得眨眼功夫,便依旧孑然而行,冷殿幽深……直至今日你倾心以对,谋得一人一心,才终算是真正安稳了下来。” “师尊……” “莫不是骗为师的吧?”沈夜微微皱眉,盯着谢衣面庞,低声道:“若你心里还存有他念,可早日同我说明白,否则再这般下去,你叫我如何放得开你……” “师尊怎么总是这般,当真患得患失,让人无话可说。”谢衣叹气,坐直身体,凝视着他双眼,斩钉截铁地道:“怪我,昔年我叛逃下界,究竟给了师尊多大伤害,如今也不消明言。总之,若师尊还有疑虑,便让谢衣用余生为证:相伴相随,不离不弃,心意相通,生死相从。若有半点违背,谢衣甘受劫火焚身,死无葬地!”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整间房舍似为之一震,连桌上脉脉烛火,刹那间都停止了跃动。 沈夜亦愣住了,只觉心口被谢衣话语拨动,跳得格外厉害。他料不到谢衣也会说这样重的话,半是欣喜,半是心疼,赶忙道:“没有,为师并未疑你,你我之间……既如此,你我之间还何须见外,这等话不许再提。” 略一顿,他又皱眉道:“既要陪伴为师终身,又怎可不爱惜自己?即便有灾劫,也该为师替你挡下才是。” “那……那就请师尊先将身子调理好了,再来回护弟子吧。”谢衣一笑,跟着正色道:“算来还有月余,这四十九天之期才过去,眼见着要入冬,纪山居所地势颇高,雪也会落得早些,师尊如今不能动用灵力驱寒,可不要擅离结界,受风寒所侵就不好了。” “听你的便是。”沈夜微微一笑,由着徒弟督导自己,眉梢眼角都是对眼前人的温厚宽容。 两人又闲话几句,沈夜似有些困了,阖上眼帘,声音渐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