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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长剑入鞘,方才问道:“出了何事?” 那侍卫相貌堂堂,约莫二十出头模样,穿一身靛青袴褶,腰间垂着黑漆腰牌,神色镇定地同陆升行礼道:“在下严修,我家主人就在后头……有两具尸首。” 陆升闻言就是脸色一沉,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便朝破庙深处走去。那破庙前头塌了,满地瓦砾,连泥塑的佛像经历风吹日晒,漆色剥落,连头、手同座下莲台也不见了大半,只隐约看得出个趺坐的形状来。阴雨一淋,浅棕泥色便渐渐化作深褐,几如有阴影缓慢笼罩在佛像上一般。 百里霄记挂着佛像后头有女子,拦也不是,跟也不妥,只在原地手足无措,又好奇那侍卫为何半句话不曾阻挡,又记挂半路扔掉了香烛,索性两手合什,向菩萨告个罪,旋即细细查探起庙中各处的线索来。 那破庙十分逼仄,佛像后头不过寻常人家半间房大小,铺地的灰石板高低不平,裂开许多缝隙,长满杂草。地上纵横躺着两具尸首,一男一女,皆尚未成年,穿着粗布衣,是寻常农家装扮。 这对少年男女头颅歪斜,各自露出深及半个颈项的恐怖伤口,鲜血淋漓染满衣衫,地面、香案溅满鲜血。 陆升不及细看,便见视野余光中,一尾玄黑绣银的衣角自庙后头半扇破旧门边稍纵即逝,他立时喝道:“什么人!”拔出长剑,冲出门外。 那破庙位于十里坡山腰一片平地处,庙后门外便是齐腰的杂草,其间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蜿蜒通向茂密的槐树林,那人影行动迅疾如电光,已没入林中。叫陆升大吃一惊,这等轻身的功夫,便是在羽林卫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不敢托大,高声唤了百里霄,脚下却不停步,朝那身影穷追不舍,冲入槐树林中。 第三章 佛杀生(三) 那槐树林鲜有人迹,棕黑树枝纵横交错,那形如鬼魅的身影一路畅通,前方接连传来枝干折断声响,反倒便宜了陆升,只需顺着前人闯出的枝叶前行即是。他眼角又瞥到一根坚韧枝条上挂着个深色物事,抄在手中一看,却是枚墨玉制的玉佩,方整扁长,玉质细腻,色泽匀称,黑中隐约透着玄青之色。一面光滑无瑕疵,另一面却以蚀刻之法,刻有一头单足的仙鹤,怪异至极。 悬吊的玄色丝绦被挣断,想来就是前头那人遗落之物,陆升将玉佩塞入怀中,仍旧紧追而上,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听闻左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相搏、金铁交鸣之声。陆升加速追上,便见两道身影,一青一玄,在半空树影间对撞,旋即分开,青衣者落在地面,手中一口宝剑,长近四尺,寒光慑人。他正反手杵剑,气息凌乱,左肩头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斜斜划至右边肋下,鲜血飞速渗透洗得发白的青色僧袍,好似披上一条红绸带一般。 陆升见了他的相貌,不禁微微一惊,这人却是清晨在面摊有过一面之缘的游方僧耀叶。 此时耀叶面色苍白,双目中却精光夺目,哪里还有半分坐莲抚琴的宝相,分明狰狞得宛若修罗,嘴边亦是鲜血淋漓,嘶哑冷笑道:“趁人之危,阁下当真好算计!” 那玄衣人却立在一株树枝上,风吹叶摇,他却稳得仿佛生根在树枝上了。身着玄黑深衣,外罩银灰半袖,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袍袖衣摆随风招摇,银螭龙纹样栩栩如生,仿佛活过来似的张牙舞爪,那衣衫在昏暗中犹若会自生光一般,素雅到极致,却又华美异常。 看年纪亦不过二十出头,气度却沉稳雍容,足下踩着摇摇欲坠的槐树枝纹丝不动,他相貌俊美非常,一头浓黑长发只以丝绳束在脑后,身形高大,容色风华无双,竟是个世间罕有的美男子,若非他眉宇间酷烈嘲讽的神色一览无遗,多添了些许人气,倒叫人怀疑是什么天仙神明降临于世了。 那玄衣青年右手中持有一柄不过两尺的玄黑短剑,材质竟似石制,黯淡无光,平凡无奇,他正以冷冽目光垂目打量耀叶,嘴角一勾,讥诮之色愈见鲜明,语调却悠然得仿佛品茶一般,“琴藏凶煞,剑斩无辜,你这恶灵,不好生在地狱忏悔罪业,竟回阳世作恶多端……倒也罢了,与我无关。将手中凶剑留下,饶你不死。” 耀叶又咳嗽一声,喷出满口鲜血,被雨水一冲,淋漓滴落满地。他却不管不顾,指节用力,将长剑牢牢握紧,直指苍穹,随即后背笔挺,傲然道:“此剑名悬壶,乃济世救人、慈悲仁爱之器,怎可落入你这等卑劣小人手中!欲夺此剑,先取我命!” 话音未落,耀叶已拔地而起,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凄厉电光,剑尖直指玄衣青年。那青年却不闪不避,仍是冷笑一声,欺身而上,短剑仿佛玄黑雾气一般融在雨雾之中,旋即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 那二人短短一句不合,又互斗起来,你来我往间撞得枯枝落了满地,就连绵绵细雨也在二人劲道激荡下化作万千暗器,扑簌簌打进周遭的树干中。习武者常言:一寸长,一寸强。耀叶那柄利剑比玄衣青年的玄色短剑长了两尺,却困于槐树林中树木密集,反倒施展不开,处处掣肘,不过几息功夫便落了下风。 陆升终究经验浅薄,见那玄衣青年招式狠辣,又眼见耀叶不支,情急之下只得自树后跳出来喝道:“住手!羽林卫……” 他后半句话未出口,玄衣青年已然大怒,斥责道:“愚不可及!”布满银色螭龙纹的深袖一扫,身形仿若墨蝶翩然而起,一把抓住陆升后颈衣领,如惊鸿一般自原地弹起,远远闪避开去。 一道惨白电光自阴云中劈下,先前二人争斗之处却发出隆隆巨响,惊天动地中,地面塌陷,连同其上的槐树接连倒伏,乍看竟似那道电光将这山腰突出的一块硬生生劈斩下去。 泥土、岩石与树木发出轰然响声,那一整块山体自主体脱离,在骤然加大的急雨中崩塌坠落,耀叶依然手握长剑,面色如金纸一般,却对着陆升宛然一笑,只摊开手脚,同那些岩石碎块、树木残骸一道陨落。 陆升跌坐悬崖边缘,兀自惊魂未定,又眼见那玄衣青年身形一动,竟似要追着落石一道跳崖,他不假思索扑上去,自背后将那青年拦腰死死抱住,不准他往前再多行半步。 那玄衣青年愈发大怒,又不愿碰他沾了污泥的双手,顿时连腰身也僵直,只得阴沉喝道:“放手!” 陆升被雨淋得目不能视物,索性埋头贴上那青年的银纹半袖,将脸上雨水蹭了个干净,方才道:“公子!莫要轻生!在下是羽林卫十二营清明署司民功曹陆升,我怀疑你同十里坡药王菩萨庙里那两具尸首有干系,且先随我回营,问询清楚再跳崖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