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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5

    的女人站在门前冲他招手,硬是邀他进去吃饭。文舒拱了拱手,转身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凡间,千年后他竟重回了凡间,当真世事难料。

    那日勖扬君走后,他只当他即便离开仙宫去赴佛祖的法会,也该布下天罗地网来防着他。却不料,过后不久,殿门再次被推开,赤炎一身红衣站在门前跳脚怒骂:"我个......的,这是要理到猴年马月?老子就知道那个勖扬要耍花样!"

    文舒自一地惨白纸页中眯着眼睛抬起头,看他气愤得一头赤红的发也倒竖了起来。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拉着往殿外走:"我个......的,他这是存心要赖账啊!好,他不仁,老子也不义,文舒,我们走!我个......的!"

    走出几步,发现不对,赤炎回身,不由大吃一惊。方才殿中阴暗,他又急躁,没顾得上仔细看,如今出了殿才发现,文舒的脸色竟是苍白中泛着青,一身青衣空落落地罩在身上,握在手中的腕子更是细得仿佛一捏就要碎一般。

    "怎么了?"文舒见他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猛看,旋即明白过来,扯起嘴角笑道,"不愧是火眼金睛的东海龙宫赤炎皇子,被你看出来了,我是假文舒,真文舒早被勖扬君藏起来了。"

    "我个......的,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玩笑!"赤炎更怒,半边身子靠过来搀住文舒,足尖一点便带着他破空而去,"那个勖扬,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他摁进东海里!三界里,哪有这样待人的!"

    盛怒的话语中溢满心疼,文舒心中一热,仰起脸看着他倒立的眉,道:"那我就等着看那一天。"

    脚下云气翻涌,白雾茫茫,忆起当年入仙宫时的心情,畏惧中带着好奇与兴奋,想不到今后会有这样的遭遇,又是如此这般才得以离开。

    赤炎问他:"跟我去东海可好?"

    文舒说:"我想回凡间。"

    世说,海外有仙山,飘渺云海间。有帝王穷尽国力造出数艘远航楼船,饰以金玉,载满奇珍,再奉上百名童男童女,几度出海寻访又几度一去无踪,直至驾崩,白衣白发的仙人与长生不老的仙丹都不过只是传说。

    只是于他,这白玉为砖五色琉璃做瓦的仙宫却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凡间仍是他少时记忆中的模样,千年时光中几度朝代更迭又几度沧海变桑田,可小桥流水依旧,灰白粉墙上的藤萝仍簇绿如同往昔。

    他在一个小山村里落脚,笨手笨脚的龙宫皇子帮他搭起一间小草屋,一夜狂风骤雨,立时塌作了一地草杆。好心的寡居大婶收留了他,比着他的臂膀满脸心疼:"好好的后生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看看这胳膊,大婶一个都抵你三个了......"

    文舒捧着她递来的热汤腼腆地笑:"前阵子病了。"

    她又絮絮叨叨地关照他:"病了就更应该调养,真是的,怎么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对了,你从哪儿来?到这儿是走亲戚?还是......家里怎么放心让你一人来这么个偏僻地方?"

    文舒含糊地说他来寻亲,没寻到,打算住下来。

    隔天天晴,大婶就热心地找来村里的年轻人帮他盖房,文舒原先也想动手,大婶死活拦着他:"病刚好,怎么能出大力气?看你瘦得......哪来的力气干重活!让他们来吧,以后都是一个村的自己人,客气什么呀?"

    赤炎臭着脸在一边看:"凡人,盖个屋子还这么麻烦。"

    又蹲在地上仔细看着别人砌墙上梁,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盖的房子怎么一夜也撑不过就塌了。文舒好笑地看着他在那边又是抓耳挠腮又是唉声叹气。

    起初时常担心,走得太过顺遂,总觉得不安,也不知勖扬君知晓后又会生出什么事来。梦中总是出现一双银紫色的眼睛,眸光冰冷而刻毒。

    "你逃不掉的。" 低哑的声音总是在夜半时分在耳畔响起,一字一字,声声入耳,近得仿佛面颊上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

    文舒惊得猛然坐起,一身冷汗汗湿了薄被。

    数年时光匆匆而过,菩提法会早该结束,他过得安稳闲适,生活风平浪静。

    赤炎总说他是杞人忧天,睁着一双赤色的眼郑重地说:"他要追来,老子就和他好好斗一番!我赤炎的朋友哪能让人这么欺负。"

    文舒不语,暗暗地想,以勖扬君的骄傲个性要追早该追来,或许他是真的放过他了。在他眼中他本就是一介不值一提的奴,何须他堂堂的天君来死死追究。心便渐渐安定下来,平淡的生活一点一点地消磨去他的畏惧和隐忧。只是那梦境仍常常出现。

    凡间虽然日长,可百年于他也不过一瞬。

    百年间他辗转各处,住上几年又悄悄离去。多年后再回到先前的处所,村庄还在,故人却都不见,他几经打听才找到当年那位寡居大婶的坟冢,蒿草已长得人一般高。

    如今他在一个小村落里教孩子念书,常有热心的大婶大娘们要为他做媒:"村东老张家的二姑娘您可见过?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村西口三婶家的莺莺,您觉得如何?别看人长得不出挑,可贤惠着呢。您看看这帕子,绣得多好......"

    帕子上绣一双双飞的蝶,针脚细密,生动得仿佛那对斑斓的翅就在眼前扇舞。从前他也见过这样的绣帕,边角处还用同色的线含蓄地题一首情诗。

    文舒淡笑着把帕子递回去:"学生贫寒,姑娘跟着我怕要受苦。"

    赤炎时常来看他,把他带去海边,坐在礁石上说话、喝酒,聊一聊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潋滟那丫头有喜了,两家的老头子都乐坏了,前两天她回龙宫来住,老子跟孙子似的听她吩咐。切,也不知道那个容轩怎么受得了她......"

    "那个二太子澜渊逆天了,还乐呵呵地抱回个花灯傻笑。我个......的,比老子还大胆,天帝气得当场掀了桌子......"

    文舒想起前些天莫名的电闪雷鸣:"他居然......至少明白得还不晚。"

    赤炎又说,天界盛传,文曲星看上了何仙姑,碧瑶仙子恋上了重华上仙......

    文舒笑着打趣他:"堂堂的龙宫太子怎么跟个侍女似的爱嚼舌根。"

    "闲着没事就听听呗......"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忽然低声问道,"那你和他呢?"

    文舒一怔,脚下是汪洋大海,风起浪卷,浪头冲上岩石,立时水花飞溅,涛声轰然如鸣雷。

    过往种种皆埋进了天崇宫厚厚一地的书页里,百年中想都不曾去想过,只有那一日他最后一次来见他时,他点在他眉间的冰冷寒意还会时不时地泛上来,纵有火琉璃镇着也依旧觉得难熬。

    现在被赤炎问起,才慢慢回身去翻找:"那天晚上,他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