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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

    静地盘曲在文舒掌中。是凡间娶亲时新娘子身上穿的喜服的那种红色,在柜子里藏了许久,颜色却仍灿灿地喜庆着,簇新如昔。

    都说物是人非,有时候,明明那物还在,人却面目全非,连当日的那颗心也不知何时起开始学会遗忘和麻木。

    文舒盯着它看了很久,再慢慢把它和镜子一起放回抽屉里,盖上其他事物,一片青色仍旧是一片青色,任凭底下是另一个如何的世界,面上这个世界再无半点尘埃。

    东海龙宫仍时不时地送些东西来,有时是一把素琴,有时是一本诗集,有时是一方丝帕,用同色的丝线在帕上绣几行诗句: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

    举到阳光底下才隐隐绰绰地显露出来,笔划勾缠,多少含羞露怯又多少急不可待。

    赤炎摇着头说:“日子都定了,下个月十八,可这丫头还……”

    文舒陪着他一起苦恼,没告诉他那素琴一曲未曾弹过,诗集一页未曾翻过,至于那丝帕,恐怕那个人压根就不知道上头绣的是蝴蝶还是鸳鸯,更别提那几行含蓄地藏在边角上的诗。

    赤炎感叹:“劝了百来遍她也不听,眼里除了那个勖扬就没旁人了。”

    “她是真心喜欢。”文舒说,脸色从容,半点波澜不惊,“恋上一个人就是这样。”

    一天一地一世界都是那个他,睁开眼,闭上眼,恨不得到哪儿都是他。

    这一日,远远飘来一顶桃红的软轿,春情半露的颜色。轿旁伴两个伶俐的蚌女,乌龟精变做的小厮麻利地撩着衣摆在前边开道。

    早有天奴奔进来回报说:“主子,东海龙宫潋滟公主求见。”

    斜靠在榻上的天君捧一盅清茶,懒懒地把视线从窗外的桃红柳绿里收回来。站在榻边的文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潋滟早候在了门外,发髻上插一支金步摇,身上着一条鲜艳的石榴裙,明艳动人。她手里还亲自提了个食盒,头半垂着,能看到她嘴角边一抹喜悦又羞怯的笑。

    “潋滟见过天君。”她迳自跨进门来,柔柔顺顺地拜下。

    “公主不必多礼。”勖扬君直起身,脸上仍是淡漠。

    潋滟忙又施礼谢他。

    “不必。”

    再往后却是沉默,勖扬天性冷漠,旁人与他搭话,他尚且惜字如金,更遑论与人攀谈。此时便面无表情地在榻上坐着,看不出有开口的意思。潋滟在堂下红透了一张俏脸,未经情场历练的女子,能不顾闲言站到这里就已用尽了所有力气,哪里想过到了这里又要说什么做什么?几度想要出声又踌躇,只紧紧抓着手里的食盒,那食盒都快让她抓出印子来。

    时间久了,银紫色的眼中便有了不耐之意。潋滟低垂着头看不见,文舒却看得清楚,想要再这么僵下去,那个脾气阴晴不定的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气来,便冲那乌龟精化成的龙宫小厮打了个眼色,擅察言观色的人立刻心领神会,在后面偷偷扯了扯他家公主的袖子。

    正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潋滟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对勖扬君道:“小女子学艺不精,熬了些暖汤,请……天君不要笑话。”

    这话说得连调子都是颤悠悠的,文舒从她手里接过食盒时,她一双葱白的手绞得关节都泛起了青白的颜色。

    文舒把食盒呈到勖扬面前,勖扬垂眼看了一眼,客套地说:“公主费心了。”

    她通红的脸上立刻焕发出了光彩,连眼中也晶亮起来,低声说:“没有……没有……”

    语调还是抖的,却是因为兴奋。

    此后,潋滟公主几乎天天都来,乘一顶桃红的软轿,轿帘一掀,露出一张又羞又喜的脸。

    仙宫中的天奴们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议论她:“真不害臊,天界各家都收到她的喜帖了,还往这儿跑,也不怕人家休了她!”

    “就是,不安分。老龙王怎么也不管管她?东海龙宫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你瞧瞧她那样儿,天君都不理她,她还使劲贴上来……”

    这边议论得热火朝天,她正从那边缓步行来,金步摇,石榴裙,随着她的步子在风里微微地晃着。

    勖扬君总是疏远地敷衍她几句就不再搭理她,她也不在意,安安静静地守在一侧看着他下棋、看书、喝茶……一瞬不瞬地看着,似乎要把所有都看进眼里,继而刻进心里。文舒在另一侧看着她把脸涨得红透又把手里的帕子捏成了一团。

    有一回,文舒把她送出仙宫时,赤炎正追来,瞪起一双眼怒声斥责她:“你是快嫁人的人了!”

    她扭过头,满脸倔强的神色。

    “那个勖扬有什么好?老子怎么有你这么个meimei?龙宫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赤炎怒气更盛,扬手作势要打。

    文舒忙去阻拦,赤炎犹嚷道:“你当我和父王不愿让你好过?他若也喜欢你,任他渭水府再好的人家,这婚事哥哥我也一定帮你退了。可现在,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个勖扬有没有正眼看过你?嗯?”

    最后一句直直刺痛人心,四下无声,潋滟一头钻进了轿子里。

    “你这是何必?”看着那顶小轿急急离去,文舒对赤炎说道。

    “不提了,不提了。”赤炎烦躁地挥手,“一提这事老子就火大。就那个勖扬,哼!就算他想娶潋滟,老子还不乐意给呢!对了,我这阵忙,潋滟那丫头的婚事老头子都交给我了,妈的,一丁点的事还那么穷讲究,都累死我了都,得亏我那个未来妹夫能干,省了我不少事……啊啊,不扯这个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声,等这阵忙完把潋滟嫁出去以后,我就找老头子来把你要过去,你呀,以后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吧,我看那个伯虞还敢不敢再拿话来刺着你,老子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上回你是没看到……”

    文舒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谢谢。”

    “谢什么呀?朋友嘛……我赤炎还能让朋友受委屈么?”

    他左耳边的金环随着说话声一荡一荡,在夕阳下耀眼得仿佛又一轮艳阳。

    “我就是喜欢他。”

    翌日,九曲连环的廊桥之上,文舒正领着潋滟往前走,她忽然道。

    文舒回过头,女子倨傲地抬头挺胸,闪闪的金步摇下是一双执着的眼,跟赤炎一样是墨中带着点赤色,一直用温婉小心地掩藏起来的张扬完全地显露出来,艳得刺目。

    “从见他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他。”她继续说道,说给文舒听也说给自己听。

    那一年,天帝御驾降于东海,水陆各路仙家齐会。水晶宫里歌舞升平,极目繁华。东海龙宫的小公主还未成年,正是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时候,好奇地躲在珊瑚丛中偷偷看一眼。便是这一眼,没看到那个风流倜傥的二太子,没看到那个俊朗非凡的二郎神,偏偏看到的是那个紫衣银发,冷漠又傲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