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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 婉风笑:“那一会你是要看着我们吃喝吗?” “湖南还在打仗,在内战,我记挂着,是吃不下的。你们吃。” 大家本来热络地聊着,感觉到顾义仁的□□味,渐渐地全停了话。 顾义仁坐在傅侗文对面的长椅上,两人都在最外侧,恰好是面对着面。他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用衬衫边角擦着雨水。 本是温馨的氛围,被他这样冷冰冰的一张脸搅和成了死水潭。 唯有傅侗文神色不变,拿起自己的咖啡杯,小啜了口,微笑着问:“几时回国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顾义仁答。 他欣慰:“能回国就好,既然回来了,也该给三爷个消息。” 顾义仁戴上眼镜,没做声。 沈奚大腿上忽然一热,是傅侗文的左手搭在了她的腿上。 沈奚不解,他偏过头来说:“我忘了拿钱,你去门外问人要来结账。” 临出门前,沈奚见他把皮夹放进西装内口袋里,难道他自己忘记了? “你不是——”她要问。 傅侗文和她对视,仍是噙着笑。笑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沈奚余光里看到临近坐下年轻的男人,两个。侍应生正给他们递上餐单,低声用英文招呼着,但显然这两个人并不懂得多少英文,一知半解地想要回答。 也因此,那两个年轻人显得和别桌客人不同。 难道……顾义仁还带了外人来? 沈奚心头一凛。 傅侗文微笑着,把她脸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去:“快去。” 顾义仁离他最近,面对着面,隔着狭窄的长桌,要真做什么谁都拦不住,更不要说等在门外的那七个人,根本来不及保护他。 傅侗文要她走,是怕她被牵连。或是绑架,或是刺杀,都很麻烦。 沈奚想到这里,马上摇头,笑着说:“雨太大了,又不急着现在付账,一会再去。” 他默了几秒,低声说:“三哥的话也不听了?” 她佯装着笑:“嗯,今日不想听。” 这剪短的对话,亲昵异常,在座的人都嗅出了不凡。 “义仁,”沈奚忽然看长桌对面的人,“我和三爷要订婚了,在下月。” “真的啊?”婉风笑,“天啊,大喜讯啊。” 大家也都笑了。 顾义仁却是一怔:“你和傅侗文?” “你给我一个地址,我让人把请帖送过去,”沈奚说,“当初分别时你都是醉着的,没来得及说一句道别的话……这些年我很想念你们。” 她眼底泛了红。 这一番话是为了缓和气氛,让顾义仁心软,让他犹豫,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不知怎地只想哭。 “刚刚我让三爷把人都留在门外,他都没说什么。世道这么乱,他也没想要怀疑谁,”眼泪毫无征兆地落在她的手背上,沈奚低头笑着,想掩饰,“他把你们都当成他的弟弟meimei,虽大家往来的少,可他把所有人都记在心里,也从不指望谁会有什么回报。在傅家宅子里,我们每个人写的信,他都好好地收藏着,嘱下人捆扎好——” 她哽咽着,又说:“你以为三爷能言善辩,其实他是最不擅为自己辩白的人。你来之前是没看到,他见到大家有多高兴……” 重重保护中的傅侗文,并不是他想要过的生活。 在这里暂卸下伪装的他,才是他,可就是这样重重保护卸下,心才会更脆弱。沈奚两手压在自己的眼睛上,泪止不住:“义仁,不要再伤他的心了……”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龙游浅水滩(2) 大家都想劝她,寻不到说辞。连隔壁桌和侍应生都在张望着这里。 来这个西餐厅的都是社会上的名流,是有身份、有教养的人,即便是悲从中来,也仅止于双眸涌泪,悬而不落。 沈奚这种哭法,在这种场合是极少见的。 “义仁……”她用手掌抹去了眼泪,看向顾义仁。 顾义仁想要说话,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经过这里,仿佛在找着自己的朋友,却忽然用右手按住了顾义仁的肩。黝黑的枪口,抵在他脑后。 几乎是同时,邻桌两个年轻人发现情况有变,刚有掏刀枪的动作,就被紧随而至的六个人用枪口遥指着,示意他们坐下。毕竟是热血青年,和傅侗文身边这些常年跟随的人比起来,无论是警觉性,还是心态全都相去甚远,他们被制住后,脸色大变,眼见着从苍白转为死灰。 “三爷。”为首的男人低声唤他,感激地望了眼沈奚。 傅侗文轻颔首。 有人开始给三个年轻人搜身。 有人对西餐厅老板打招呼,餐厅内的客人都被礼貌搜身后,请出了门。 两把枪、一把刀放到了长桌上,四周的空气完全凝固住了。 从顾义仁来者不善、破坏气氛到沈奚提起订婚的喜讯,哭着想要化解顾义仁对傅侗文的误解,大家以为局面是向着好的地方发展。可没人料到,顾义仁还带了人和刀枪来…… 顾义仁无话可说,他一直盯着沈奚。 他始终都在留意傅侗文的举动,只以为沈奚忽然说订婚的消息,是想要化解自己对傅侗文的冷漠。他以为沈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发自肺腑的,是好友叙旧,是在控诉他的忘恩负义,是在试图挽回昔日的感情,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甚至刚才他都生出了动摇的心思—— 可连她最后叫自己的名字,看着自己,也是为了指认给傅侗文的人看。 沈奚眼底赤红着,泪还在,心里难过不减。 昔日挚友,今日刀枪相对…… 傅侗文从西装内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着眼泪,低声取笑:“不是什么大事,哭到这种程度,是让人看了笑话。” 手帕被塞进她的手里。 “枪收起来。”他吩咐。 众人下了枪,但都严阵以待,守着这三个人。 傅侗文坐正了身子,看顾义仁:“你我数年未见,未料竟是这样的一个开场。” “我今日是在忘恩负义,三爷要杀便杀,”顾义仁回视,“只是义仁不甘心,对三爷有两问,求三爷赐教。” 傅侗文点头,是让他问。 “昔日三爷教导我要救国,可你如今眼看着军阀内战,却还在支持军阀,支持对德宣战……三爷,到底是为什么?” 傅侗文不答。 他对远处观望的餐厅老板招手,指了指长桌。 老板立刻唤来侍应生,把他们刚才要的蛋糕和咖啡送过来。傅侗文耐心地等着侍应生把东西放妥,才亲自把一杯咖啡放到了顾义仁面前,开了口:“从辛亥革命后,我就不再过问政治上的事了。谈不上支持谁、反对谁,不过都是在做生意、做实业。” 这是傅侗文对外人惯有的说辞,当年对自己的弟弟也是这一套,今日对顾义仁还是这句话。 不是并肩作战的生死兄弟,多说无益。 一语未了,傅侗文再道:“但你今日的行径出了格,三爷作为过来人,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