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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伸出了双手。 这一个动作,像钟锤在漆黑的夜,猛地撞击上钟楼的巨钟,震碎了黑夜,也震碎了她的心中最后的一点坚强。沈奚无措地流着泪,扑到他身上。 手上的血,全都胡乱地蹭到衬衫的袖口、臂弯和后背。 “不要内疚,”傅侗文右手按在她脑后,让她能贴自己更近一些,“他并不无辜。” 他和谭庆项从不相信巧合。 这个家伙在京城见过他,却又能在纽约同时和他登船,在这世间不会有如此的缘分。所以以他和谭庆项的默契,完全不用交流。进了房间,把沈奚支开,谭庆项马上动手,试图将他制住。无辜的人第一反应该是大叫争辩,有备而来的人才会选择反抗。 他的搏杀,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只是什么都算好了,还是让她沾了手。 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衫前襟。 傅侗文一直用右臂抱着她,偏过头去,轻声和谭庆项商议处理这具尸体。茫茫大海,想要让一具躯体彻底消失,十分容易。 谭庆项冷静地建议:“我可以将尸体进行处理——” 傅侗文摇头,让他不要再刺激沈奚。 谭庆项领会他的意图:“这里交给我。” 傅侗文将掌心压在沈奚的后背上,低头问:“我们回去?” 沈奚虽然心乱如麻,看都不敢去看那个人。多亏了过去的种种经历和职业,还能勉强让自己能比常人更容易恢复正常……她低下头,点头。 傅侗文从谭庆项手中接过毛巾,包裹住沈奚的手指,替她擦干净血。 沈奚盯着他的袖口看了半晌,那里有血迹。她身上倒没有。 “穿上西装看不到。”傅侗文打消她的顾虑,他将毛巾放下,将西装外套穿上,衬衫的血迹全都被遮盖住。 他是冷静的,在给她拥抱之前,还记得要脱下外套。 两人回到特等舱,专属的管家很是关心地望着沈奚。 “我太太人不舒服,”傅侗文也是一脸忧心,用英语做着交待,“不要打扰我们。” “好的,先生,”那个美国人微笑着,替他打开门,“我们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管家细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沈奚坚持从一等舱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在门关上的一刻,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膝盖触地前,傅侗文勾住她的身子,打横抱起她。这样的动作他很少做,尤其在心脏病发不久之后,但沈奚已经做到她的极限,他不能再强迫她自己爬到床上去。 窗帘厚重,又是夜晚,更不透光。 她被放到床上,傅侗文用棉被裹住她的身体。 “睡一觉,”他的声音在深夜中,在她耳边,像带了回声,“你没睡醒前,我都在。” 他的心脏不太好受,怕她察觉,于是将怀表摸出,放到桌上。 用秒针跳动的响声分散她的注意力。 沈奚将手从棉被里伸出,摸到他的手。傅侗文没有躲开,任由她握住他的手背。 “……你杀过人吗?” 她在求助,心理上的求助。 傅侗文的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一根根捋到额头上,用手将她额头的汗和碎发都抹到高处去。许多的汗,还有头发,摩挲着、润湿了他的掌心。 “很多。”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大家讨论的纽约公寓,应该是客厅 厨房底楼,一楼顾谭闲杂人,二楼三爷沈奚和婉,应该没错吧0.0 第10章 第九章 沉酣戏中人(4) 傅侗文摸到她的长发后,将用来束发的缎带取下,初次做这种事,没经验,还将她的头发拽断了两根。缎带放到桌上,尾端的玉坠叩到怀表表盘上,脆生生一响。 他以为她会惊醒,她已然沉沉入梦。 在一晚,他回答的“很多”,被演变成无数的影像。她会看到年轻的傅侗文端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掏出枪放在桌上,嘱人去杀谁,也看到他走过破败的一个宅子,地上皆是尸体。这些幻境,像听人在唱戏文。 看不清他的面容,全是剪影。 最后她跟着他的背影,看到他与一位穿着前朝官服,留着辫子的大人说:“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 听到这句,她觉察出不对。 这是梦。是幼时所背的书,不该是他的话…… 她转身向外走,过大门时,明明是三寸六分的门槛,却又蹿高了三寸,活生生将她绊倒。这一跤跌得她浑身痛,人也醒了。 裹在身上的棉被束缚着她。 沈奚想翻过身,感觉到棉被的另一端被什么压住。她睁开眼,被汗水打湿的眼睫黏在一起,模模糊糊地,挡着眼前的视线。 适应了黑暗,她看到一个枕头竖靠在床头,垫高了,傅侗文枕在那上头。身上衬衫长裤都没脱掉,甚至皮鞋也还穿着,只是将棉被盖在了身上。 想来是换了干净衣服,却没去处,最终还是在这里休息。 棉被被她方才扯下去,胸前只剩了一个边角,他似乎冷了,在梦中微蹙眉。 这姿态,好似下一句就要开口责备。 沈奚挪动身子,替他盖上。 那清隽的脸上,不耐散去。 他睡着,她看着。 听他的呼吸,还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沈奚悄然下床,从衣柜下的抽屉里找到听诊器,又光着脚,爬上床。她戴上,慢慢地将听诊器压在他的衬衫上。手指挨上他衣衫布料,隔着衣服,触得到他的体温。 心跳声穿过听诊器,撞入她的耳膜。 寂静的房间,唯有心跳声。 他的心跳。 一只手,及时拉下了她的听诊器。 “是心脏里的血管被堵住了。” 沈奚抬眼,正对上他的眼。 冠脉闭塞。沈奚想到了最新的那本医学杂志上的说法,似乎是如此翻译。 心脏病学的发展始于欧洲,有名的学术杂志也都在法国和德国,这两年前才有了英语杂志。她和几个同学每次拿到都如获至宝,看得不多,自然记得牢。 “你是生下来就这样吗?”她问。 傅侗文微笑着,摇头。 她也没有可问的了。 如果说心脏外科学是荒漠一片,内科就是荒漠中刚才出现的绿洲,小小一片,四周仍是未知的领域。傅侗文昨晚的症状,很像是教授提到过的,冠脉闭塞导致急性心梗。对于这个,教授的乐观口号是,至多三十年,一定能找到有效治疗的方法。 三十年……那又是何年何月了。 她低头将听诊器收起来:“现在有不舒服吗?” “我很好,”傅侗文调整姿势,从侧卧到倚靠床头,“你好些了吗?” 沈奚颔首:“我在烟馆,每天都要帮他们扛尸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 经过灭门的人,又怎会脆弱不堪。 过不去的是心理上的坎,可她从听到他心跳的那一刻,就发现自己都释然了。她要的是傅侗文活着,坚信他是对的,是善的,那么别的都不再要紧。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