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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印,房门大开着。 他疾步走进去,里头的陈设井井有条,而大开的门却又透露出某种吊诡之处,像是有人被迫匆忙离开,又不打算再回来了一样。 视线逡巡过床铺、案头,最终停留在一张报纸上头。 头版上的新闻,是关于“曾淇奥”的死讯。 周遭的蝉鸣起了,他脑子里也跟着嗡嗡作响,捏着报纸的手用力,纸页便攥成一团。他猛地回转身往出走,电话响起来,是尹义璠打来的。 “淇奥,你在哪?” 他浑身发冷,脊背激起细密的颤栗,沙沙地笑。 “我在哪,你应该心知肚明不是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句话的声音来自两个位置。 一处是电话。 另一处…… 韩淇奥缓慢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定在来人身上。 尹义璠胸口微微起伏,从来一丝不苟的鬓发被山间的风吹乱了些许,从那不通车的土路上行来,最终停在了几步之外。 因为韩淇奥的手打开了枪套。 身后的孔承筹跟上来,瞧见这一幕,才要把枪,却见尹义璠脊背纹丝不动,静了片刻,竟是朝少年举步靠近。 “阿璠!” 孔承筹手扣在枪上,正要动作,却忽地周身僵硬住。他认出了少年的脸——那是韩淇奥。 他居然没有死,居然兜兜转转到头来,阿璠身边的人还是他。孔承筹落下手来,眼睁睁看着好友走到少年跟前,伸手扣住少年纤细的腕,强迫般逼着对方拔枪出来,对准自己的心口。 韩淇奥茫然地抬眸,不知道怎么忽然到了这一步。 尹义璠的掌覆在他手背,温热,粗糙,迫使他握紧了手里的枪。而冰凉的枪口向着那熟悉的胸膛。 他提着一口气,恐惧铺天盖地袭来,连动一动都不敢,只怕擦枪走火,无可挽回。 “你怕什么?” 尹义璠模糊的视线将他温柔地裹住了,失笑着,却更像是质问。 “我……” “要拔枪出来的是你,不敢对着我的也是你。”尹义璠温和地道,“就当我杀了薇薇安,我给你机会报仇,你又敢吗?” 尹义璠手指一动,勾着他食指稍稍扣动扳机,韩淇奥心口一揪,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咬紧牙关低喝:“别动!” 他仰面望进男人的眼,罕见地带了哀求:“松手,好不好?” 尹义璠摇摇头,苍白容色上掠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到了这时候,才知道要问我一句。” 停了停,他困惑地抬了一下眉:“你之前又在想什么?” 韩淇奥终于慌了神。他吞咽了一下喉头,想回答,又无话可说,最终脱口道:“我以为……” “你以为。”尹义璠握紧了手,硌痛少年嶙峋的骨节,视线转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哑然张口,不知该怎样处理这个危险的局面,直到在男人脸上识别出失望。 韩淇奥心头一突,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 他后知后觉道:“你让赵成安把她好生送走……难道……” 只是字面意思? 尹义璠抿唇,不置可否。他原就是不怒自威的模样,视线无需锐利,板脸沉默时,便觉慑人。 韩淇奥心知自己误会大了,竟是平白闹了一场,难以置信地垂下眼说:“那……那么……” 这功夫,尹义璠面无表情歪了歪头,示意他将耳机取下来听。 另一只手缓慢伸过去,取下小小的耳机,指节擦过微凉的耳廓,男人仍旧纹丝不动,却闭了一下眼睛,像是长时间的睁眼感到不适。 戴上耳机,那头是赵成安大喇喇报告,说人已经安全送回内陆老家好生安置了,还给找了治嗓子的医院,末了又问:“璠爷,那段应麟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丫头根本没死成呀?”否则这么大动静,怎会都没把人招来。 赵成安等半晌,不见回音,以为是璠爷嫌他多嘴,于是囫囵笑两声告退。 通话就此结束。 韩淇奥怔怔抬眸,看着男人不辨喜怒的脸,尝试着要抽出手来,还是失败了。 “对不起。”他被两人交握的这把枪搞得提心吊胆,皱了下眉,“我……想岔了,我不该问都不问就自作主张……你松开我好吗?” 枪口缓慢下移,男人就着这个姿势带他的手连着枪口,擦过心口、肋下,而后朝着地面。韩淇奥以为尹义璠终于让步,才要松一口气,砰一声枪响震麻了整个手掌。 脚下一块土地翻出尘土,夹杂着□□味,令他猝不及防愣住,视线未及向下确认是否有伤到男人的足尖,腕上一痛,已被男人横掌一切,整个手臂都酥麻酸涩,失了力气。 枪便也掉落在地。 子弹出膛,仿佛是在消解尹义璠的愠怒。 韩淇奥的手自投罗网,去够他的臂,被转身甩开。 韩淇奥无措地垂下手,抬头,尹义璠走了两步,旋即回身,又隐忍着伸出手来,等他搭上。 这惊心动魄,一来一回,看得孔承筹百感交集。 第63章 (完结章) 回去时,宴会早已散去。 夜色落了,院子的墙壁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借着月色,仿佛能瞧见素白的花。 他从车上下来,看着男人和孔承筹告辞,回过身,朝他缓步行来,他终于想起对方的眼睛如今大不如前,凑过去扶住尹义璠手臂,指尖忍不住向下游移,牵住了指梢。 尹义璠偏头扫了一眼,依旧没言声。 四下寂静,自主宅蜿蜒而来的溪流簌簌在脚下行过,隔着玻璃砖,仿佛能感知到底下的寒凉。踏过这几块玻璃砖,就是石径,两侧草木葱茸,他屏息,和尹义璠并肩行过,到了廊下,男人终于住步。 他知道一场谈话不可避免,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明知我也在拜托曾先生找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这一点上,尹义璠实在不占理,他的怀疑也就理所应当。 尹义璠坐在长椅上,清泉中的鱼像是睡了,悄无声息。 韩淇奥等不到他回答,只在他面上看到寂然,想到自己如何搞砸了他倾心奉上的一个“承诺”,不由自责,近前,单膝跪在他腿边,握着他手,贴上自己的侧脸。 “对不起。”韩淇奥轻声说,“对不起。” 掌心摩挲过温软的脸颊,连带渐渐消去的疤痕也一并感知。垂眸,只看到漆黑的影子,尹义璠略带恼火地闭上眼。 算了,他又有什么错。 他不过是习惯了只相信自己。 是我咎由自取。 “找到她,然后呢?”尹义璠放轻了声音,问,“带她到你身边,日复一日用自责和愧疚折磨自己?还是为了补偿她因你受过的痛苦,娶她,和她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