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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苟活至今,够了,已经够了。韩淇奥只觉有一股热气自肺腑顶到喉头,令他有一霎眼眶发烫,硬生生咽回了一点哽咽。 “他没有胡说。”韩淇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向前靠近,沈孝昀下意识往后退,持枪的人喝止他:“站住!不要动!” 少年顿住脚步,微微一笑。 就在沈孝昀一头雾水时,韩淇奥定定地看着曾平阳,在她无声的摇头里,一字一句发出质问。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我吗?” 所有人微微一怔。 少年薄唇开合,念出了最末两个字。 “mama?” 沈孝昀下意识回头看向曾平阳。 素来气场极盛的女人,却在少年当众道出这两个字的瞬间,委顿下去,指向前方的手缓缓落在身侧,连带着身子也摇晃了一下。 曾平阳摇了摇头,低垂着脸,绝望般地喃喃道:“为什么?”她猛地抬起脸来,又朝着幺叔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带他过来?你想要连他也害死是吗?!” 曾寒山的脸色霎时惨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而男人的喉头艰涩地滚动了几次,仍是开不了口说话。 她恨他。曾寒山想,她到底是恨他。 当年曾端阳派人前往澳门,是他无意透露了韩君莫的行程,才会令曾端阳轻易得手。而曾平阳赠与他的所有信任,也在此毁于一旦——哪怕她回到曾家,也再不与他见面,再不会像从前那样,隔着光缆迁延,细数生活琐事,甚至连他最为嫉妒的婚后甜蜜,也一同分享。 她在他面前,曾是那样天真的少女,无忧无虑畅所欲言。 而他亲手将这一切都毁掉了,他们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曾经刻骨的初恋,以及此后,兄妹般融进骨血的亲近。 她却不知,她可以将他放下,大大方方视作幺叔、兄长。 而他却只能日复一日沉湎在回忆里,不得脱身。 沈孝昀在旁,眼睁睁看着这一出狗血大戏上演,饶有兴趣地挥手让人把枪放下,在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这小艺人是……曾五的儿子?”难怪他总觉得这少年像哪个明星,对啦,他姓韩,可不是大明星韩君莫的儿子吗? 还没来得及开口,沈代山的副手走过来,打破了僵局。 “沈老请曾先生和这位韩先生进去。” 第26章 室内十分安静。 韩淇奥走进门,只听到门把手发出嗑嗒一声。 沈代山半躺在床,手背上贴着针头,输液瓶挂在一侧。白发和皱纹都已爬上他的脸,因这一场大病,隐隐露出几分枯槁的气息。 “过来。” 沈代山凝视他,艰难地抬起不受桎梏的另一只手,朝他探来,指尖向内收拢。 身后的曾寒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于是他缓步走近,直到沈代山握住他的手。 老人的掌心很凉,他几不可见皱了皱眉,抬眸与之对视。 “你是小五的长子?” 韩淇奥微微一怔,下意识要看向身后的曾寒山,手上却一痛。 “回答我。”沈代山哑声道。 那是一股不因任何语气和动作而生的威严,融进了骨子里,于是每一分呼吸都压得他心口发闷,有些透不过气来。 “是。” “叫什么?” “淇奥。” “淇奥。”沈代山放开他的手,喃喃道,“好名字。当年曾烈在的时候,就说过要给长孙取这个名字。” 韩淇奥单膝跪在床边,不敢轻易开口接下去——曾寒山只告诉他,mama得到了沈代山的原谅,却没人知道,沈代山如何知晓他的存在。 韩淇奥原以为沈代山会被他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子吓一跳。 可事实上老爷子比谁都淡定。 “呵……”沈代山了然地瞥他,“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叱咤风云几十年的大佬,余威犹在,韩淇奥识趣,只露出被看破般的赧然一笑。 这示弱果然讨得老爷子开心。沈代山跟着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伸手覆在韩淇奥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小五生你时,为了保密,躲到英国去,她是不知道,我一直找人看着她,这么大的事情,如何瞒得过我。我知道她是同曾烈堵着一口气,不想你进曾家族谱,跟着姓曾。” “她是想给姓韩那小子留个后。” 沈代山说着叹了口气:“只是曾烈突然去了,老大动手又太快,我没来得及帮她一把。” 韩淇奥克制着表情,没将震惊表露出来。身后的曾寒山却禁不住开口问道:“世兄——您一直都知道这些事?” 沈代山微微一叹。 “端阳自负,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不过没有立场插手你曾家家事,装聋作哑罢了。”老爷子慢慢合上眼,似乎倦了,咳了两声,才重新张开眼,“否则,你以为我放着尹义璠不要,为何钦点曾端阳接班?” 原来沈代山胸中早有布局。 “您是想等端阳受了您的恩之后,再帮小五?”曾寒山恍然大悟。 沈代山无奈一叹:“可惜小五也实在是忍得够久了,她要是再等上一等,或许今时今日,你我都不必如此。” 阴差阳错,终成殊途。 韩淇奥垂下眼眸,不由动容。 “孩子,即便如今曾家是这样模样,你也要执意回来?” 这一问猝不及防,直截了当点破了韩淇奥的来意。他微微抬脸,望进沈代山沧桑而幽沉的眼里。 “是。”韩淇奥不闪不避,淡然道,“我得亲自把我弟弟带回来。” 有那么一霎,沈代山微微一愕。 少年脸上的坚定、眼里的冷然,自好友曾烈离开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末了,沈代山微微一笑。 “你的眼神,很像你外公。”停了一停,沈代山唤他道,“曾淇奥。” 流落在外的子嗣回归,原不是多大的新闻。 这些世家里头,私生在外的子女少说也有一打,可韩淇奥却不同。 他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单看血脉,顺理成章要受到拥戴。 然而却没有。 在族谱上记名那日,曾寒山特设酒会,邀各界名流参与,来的人却寥寥无几。大家各怀心思,一是曾家已然没落,掀不起什么风浪,二是曾端阳游荡在外,不知何时会回来争权,曾家这个家主,恐怕尚且没成定数。 曾平阳的酒会,若是有人去了,无疑表明立场,在众人面前站队。 打滚在刀口上的,哪个不是人精,百般思量下,酒会自然门庭冷落。 出现的,唯有段应麟。 一侧的乐队孤零零演奏,回荡整个大厅。这是一个侍者多过来宾的场子,曾平阳却与幺叔对坐在长桌两侧,只字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