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世丨残红】第二十六章:为难
阿凝在司命府醒来,司命星君便端了一杯茶来,时候掐的正好,茶的温度也正正好。 见阿凝醒来,司命星君笑得竟然有些羞涩,张口第一句话便是:“虐不虐?虐不虐?” “你这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阿凝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她支起身来,活动着许是躺久了而酸痛的四肢。 “这是小仙才写的新本子,殿下这不是自己人嘛!小仙便来问问你的亲身体验,若有不足之处也好稍作修改!”司命星君揣着手在阿凝身边坐下,有些洋洋得意:“在那些个虐文命格里,什么挖眼、挖心、挖肝、挖肾的本子,早就被人翻来覆去的写了多便了,小仙这一回独辟蹊径,嘿!替身之人自毁容颜,着实虐心又虐身!” 阿凝起的抬脚就去踹他,天知道她还是玉絮时,那纵身一跃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想她身为金乌一族的公主,居然有一世落得个坠地而死的结局,别提有多讽刺了。 司命星君却道:“这就是讽刺文学高级!再说……这一世命格还是你自己选的不是?” 是,自作孽,不可活! “嗷!”阿凝一蹬腿,羞愤的扑倒桌子上,司命星君眼疾手快的将桌上散落的命格簿慌忙收好,惊呼一句:“小祖宗!这些可动不得!” 阿凝只觉得丢人,觉得这一世也太憋屈了些,玉絮的性格倒是与她相去甚远,若换做是她,被迫替人做妾,即便避无可避,她也会撑到洞房花烛那一日,要死起码要先阉了对方那个王八蛋再说! 再说……如果玉絮能勇敢一点,或者能愿意相信韶渊一点,她或许就不用死了,也许便能得到她一直想要的安稳和幸福。 越想越气,阿凝一脚又往司命星君的凳子腿上踹去:“你不是人!” 司命星君觉得阿凝在骂他,但诚如他所说:“小仙来就不是人啊!” 也不怪阿凝心有戚戚,玉絮的结局确实让人唏嘘。 也都怪司命星君喜欢写这种狗血磨人的故事。 也许玉絮到死都不知道要纳她为妾,并非什么陈员外,而是韶渊。她也不会想到,在姜玉蝉如此容不得她的情况下,韶渊却要纳她进门。 姜玉蝉也没有想到,当韶渊对她说要纳玉絮为妾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气得发懵,她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她质问韶渊:“你将她带进将军府,将她留在你身边,不就是因为她长的像我吗?现在我回来了,我愿意嫁给你,我嫁进将军府永远陪着你不好吗?你看她做甚?!她这种烟花巷里出来的肮脏女子……” 记忆中,那是韶渊第一次对姜玉蝉说了重话。她找他退婚的时候,他都不曾这般。 韶渊说:“玉儿出身不高,可那并不是她的错。况且,她虽沦落风尘,却一直是青白……” 韶渊原想告诉姜玉蝉,玉絮并非是她想的那样,他虽并不在意女子贞洁,但姜玉蝉却是在意的,她尤为在意自己的过去,甚至每每回想,都忍不住伤害自己。 话说出来怕热姜玉蝉伤心,韶渊到底是顿住了。 “玉儿……呵呵……”姜玉蝉整个人气得发抖,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又要摔桌上的东西,可韶渊不喜欢她摔东西,她一直强忍着,她觉得有些委屈:“阿渊,我才是你的玉儿……我才是!” 本来要嫁进将军府的人也是她! 姜玉蝉睚眦欲裂,只记得韶渊对她说:“我已为她脱了奴籍,等她进府,便是我的妾室,是将军府里的主子。玉儿……玉蝉,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少与她为难吧。” “好大的身份呀……呵呵……一个妾室,就能压我一头?”然而姜玉蝉只是嘴硬,别说如今她的家族站错了队而没落,她又是个回不得家门的丑闻,便是从前,哪怕她是城中贵女,对这些豪门里的妾室确实也得礼让三分。 只是从前她从未想过韶渊会有什么妾室。 “我为难她……呵呵……连你也觉得我在为难她……”姜玉蝉攥紧了衣袖,咬牙切齿,瞧着韶渊的背影喃喃说道:“那我便让你知道,怎样才叫为难她……” 【第五世丨残红】第二十七章:计谋 玉絮光知道姜玉蝉对自己抱有恶意,却不知她的心能够坏成这样。就像韶渊一直知道姜玉蝉的性格并不好,却也只是当她任性娇纵,不知她从漠北回来后会变得这样怨毒,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不懂她的。 玉絮要嫁给陈员外这件事,是姜玉蝉一手策划。 那时候韶渊已经吩咐下去,着手准备他和玉絮的喜事,让玉絮搬到城郊的庄子里去住,也是因为要办这一场喜事,毕竟照规矩来将,轿子是要从外头抬进来的。 玉絮的身份目前也只能做妾。 按当朝礼制,大户人家的妾可以坐轿,但要从偏门进门。韶渊似乎不在乎这些,他同莫言讲:“就从正门进吧。” 韶渊要纳玉絮,姜玉蝉却不愿。 “她凭什么?!”姜玉蝉到这时都以为:“若不是凭了那张与我相似的脸,她如何能勾搭的韶渊!”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姜玉蝉的人生大抵如是。 她不该去漠北。即便她如今回来,父亲都未曾当她踏进过家门,他将她视作家族的耻辱,在那些亲族眼中,她早已是残花败柳。便是韶渊愿意娶她,陛下都一定不允这桩婚事。姜大人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急于将她嫁给那个丑陋好色的陈员外,像是急于将她脱手,好让陈员外将她囚禁在城郊,免得她再“招摇过市”,以此来让这桩丑事平息。 姜玉蝉正好利用了这一点,她利用了陈员外。 她与玉絮无论是容貌,还是穿戴,都极为相似,是以她便以玉絮的身份流连于烟花之地,着意勾引那陈员外。玉絮身边,她也一直找人盯着,那一日玉絮终于落了单,她便以为是老天开眼,总算垂怜了她。 那一日姜玉蝉照例忍着恶心与陈员外纠缠,然后将半醉的陈员外引到了失魂落魄的玉絮那边,再时候的事情,都在她意料之中,她在阴暗出听着玉絮挣扎喊叫,听声音后来好像是被堵住了嘴,她看着那马车起伏的厉害,却还是驶出城门,露出一抹明艳的笑…… 可她没想到的是,玉絮挣扎着活了下来。 没被陈员外糟蹋,却似乎摔断了腿,落下了残疾。 也好,姜玉蝉想,韶渊怎么会喜欢一个瘸子? 可她又失策了,韶渊偏偏要纳这个瘸子! 因为伤病,将军府的喜事延后,而陈员外也意外惨死,说是意外,可姜玉蝉心里清楚,一切都是韶渊的手笔。可陈员外一死,姜玉蝉便不用委身于她,只是她也清楚,自己高兴不了多久,没了一个陈员外,还会有什么张员外,李大人,孙大老爷。 她必须除掉玉絮。 没有玉絮这张脸,韶渊便只能看着她。 有天晚上,更深露重,春香都睡了,姜玉蝉还在对镜梳妆。她那时已然有些疯魔,甚至想,若是韶渊当真是喜欢玉絮,她与玉絮容貌相似,只要除掉玉絮,韶渊便是将她当做玉絮的替身也未尝不可? 只要能进将军府,哪怕是做妾,她都能够翻身! 所以,她才借口去了将军府,拿红布找到了玉絮,激她一激。 可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后来,姜玉蝉遇见了长乐郡主,长乐郡主不晓得她回了长安城,还以为她是玉絮,言语又将她讥讽了回去,却没想到又被姜玉蝉给骂了回去。 也许是因为他们共同仇视玉絮,竟合作起来。长乐郡主的表兄,也就是五皇子,与她关系甚好,且是那种肮脏见不得人的关系。长乐给五皇子吹耳边风,让他纳玉絮为妾,说玉絮不但长的好看,床上功夫也很是了得,能征服的了大将军的女人,你五皇子就不想征服一下? 五皇子内里好色,又只以为玉絮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奴婢,只要他同父皇开口,便能顺利怀抱佳人。 他自有一套法子引得龙颜大悦,却不想皇帝高兴完了却说,大将军远赴边关,你便是看上他府里的婢女,也得等他回来亲自上门与他说一说。 皇帝以为,不过一个婢女而已。 并不知道那婢女是玉絮,是引得韶渊一怒冲冠的玉絮。 可若真的等到韶渊回来,这事便不会成,姜玉蝉与长乐郡主便找人将五皇子要纳玉絮为妾的消息散布出去。还买通了将军府里的几个丫鬟婆子,让他们一定要将这个消息传到玉絮耳朵里去…… 【第五世丨残红】第二十八章:无题 有个势利眼的婆子,一直看不惯玉絮,或者说,这个刻薄的老婆子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过,有的人就是生来就坏。 她成了姜玉蝉这桩龌龊事上最大的助力。不但将这件事情又一次传到了玉絮耳中,还冷嘲热讽的恭喜她,除了大将军,又攀上五皇子这样的高枝,还说她若是有女儿,理应找她讨教讨教,来为自己争个好前程。这婆子还同玉絮说:“看在我俩都在将军府当差的情分上,老婆子我偷偷与你说,坊间都知道,这五皇子喜欢玩野的……他宫里的那些姑娘,下面的伤就没好过。” 后面的话太过下流粗俗,玉絮没听下去。 她告诉自己,她不会委身于五皇子的。 可对方是皇子,又是皇帝下旨,先不论韶渊心意如何,岂是她不想便不想的? 初学那一天,海棠也曾对她说过:“等将军回来,姑娘就能过好日子了。” 她还说:“将军府好久都没办喜事了。” 那时,嫁衣早已送了过来,水红色。因为是妾,是以并非正红。 海棠哄着玉絮试嫁衣:“虽说是按照姑娘的尺寸做的,但若有不合身的地方,嘱咐人改就是。” 玉絮看着窗外簌簌的雪,并没有兴致,只是冷冷问了海棠一句:“你不会真以为是将军要纳我吧?” “姑娘在说什么?”海棠不是没有听清,而是玉絮这话她着实听不懂。 玉絮不语,只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海棠收好嫁衣,心想,也许将军回来,姑娘就会开心起来。 玉絮一直郁郁寡欢,直到韶渊回城的那一天,海棠才瞧见她笑。她以为那是久别重逢以偿相思之情的喜悦,却不知那是一个诀别时解脱的笑。 如果没有爱上韶渊,玉絮可以服侍陈员外,可以服侍五皇子,可她已经爱上了韶渊,整颗心都曾捧到他面前,如今她的心碎了,她忽然发现,自己活不成了…… 大抵是还有些玉絮的情绪在作祟,阿凝敲着桌子,大骂:“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司命星君抬头假装看天,假装这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只是揣着手,余光总不自觉的往屏风后头瞟。算算时辰,云笙帝君也差不多该醒了。 果然,屏风后头的人影动了动,司命星君忙收回目光,借口去找孟婆拿忘川水,揣着一摞命格簿子麻利的就遛了。 阿凝仍趴在桌上捶足顿胸。 衣料声簌簌,阿凝以为是司命星君又折了回来在她身旁坐下,她闻到桂花馥郁的香气,俯在桌上扭头去看,先看到的便是一叠缀着金桂的桂花芙蓉酥。再然后,便是那骨节纤细分明,若是弹琴定然十分好看的手。 这显然不是司命星君的小胖手。 阿凝心中已有答案,但顺着那手看向那人面容时,心跳还是忽然一滞。 “帝、帝、你……我……” 阿凝又结巴了,脸涨得通红。她觉得这时候自己不像是一只金乌,而活像是一只煮熟的鸭子。 云笙并不在意她的羞涩窘迫,只是问道:“饿不饿?” 轮回前后的事情加起来,阿凝觉得自己此时福身请安,然后立刻转生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云笙眉宇间的温柔,像是给她下了蛊似的,她瞧着便有些忘乎所以,嘴型改了又盖,最后屁股还是坐了下去,点了点头:“饿。” 那桂花糕便递到她眼前,云笙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壶烧好的茶,用翠竹做成的茶具给她盛了一杯。 阿凝拈着桂花糕,看了看茶,又看了看云笙,便见云笙抿了一口茶,与她说道:“缥缈山的青凤髓,与这桂花糕最是相配。” 阿凝咬了一口桂花糕,好吃的觉得自己的小辫子都要翘起来了,然后面上却努力摆得端庄,探问道:“那这桂花糕帝君又是何处寻来的?” 阿凝想,出去我就买它个十斤八九! 云笙瞧着她,璀然一笑道:“我做的。” 阿凝:“……” 阿凝心想:“问帝君买个十斤八九的,好像不太合适吧?” 【第五世丨残红】第二十九章:独处 阿凝低头抿着青竹杯里的青茶,周遭安静的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她放下桂花糕,搓了搓手指头上的碎屑,偷偷将手按在胸口,免得让云笙听见她如擂鼓的心跳。 她忍不住在心里头埋怨司命:“拿个忘川水怎么这么慢,乌龟一样爬着去的吗?” 可便是司命星君从孟婆那儿拿来了忘川水,却也只能忘却凡尘中事,她历劫前在清泉边上结结实实扇在云笙脸上的一巴掌…… “唔……”阿凝尴尬到脚趾抠地,多希望能在地砖上抠出个洞来。然而阿凝又想到,她爹从小教育她,无论为人为神还是为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云笙吻她只是恶作剧,她扇他一耳光倒是说的过去,因为她爹从小还教育她,受了欺负,一定要揍回来,甭管对方是谁。若是揍不过,便回旸谷去叫人。 可…… 可她扇云笙那一耳光的时候,云笙并没有欺负她,而是……而是在同她说:“本尊确实爱慕于你。” “……” 阿凝糊涂了,大概是这样的画面太不真实,以至于她下人间历了一劫回来,还觉得跟做梦一样。一时也有些恍惚,不知云笙到底说没说过这话。 “阿凝。”云笙叫她。 “啊?”阿凝觉得每回只要站在云笙旁边,自己就变得有些痴呆,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她回过头,对上他如星子般耀目的眼,勉强将目光定在了云笙手里捧着的青茶上,看着那青烟袅袅,听云笙说了一句:“本尊确实爱慕于你。” 阿凝的小心脏遭到一记重击,她看向云笙的眼瞳也跟着她的心肝一起震了震。 樱唇动了动,阿凝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帝君!你不可以对我使用读心术的!” 云笙的表情有些无辜,随即又舒展了眉眼,只听他的声音里都带着春风拂槛的笑意,那笑意带着温热的呼吸落在阿凝耳边:“你方才红着脸,竟是在想这个?” 阿凝慌忙捂住脸:“我哪有脸红!是、是热的!” 说完她将青竹杯往云笙面前一推:“是这茶太烫了!” 云笙支颐拂袖,桌上便没有青竹杯和那茶,继而出现的是看着像是冰凿的雪魄杯。 阿凝听他道:“霜天白露配蜜浮酥柰花,也是极好的。” “……”一起递过来的,便是这蜜浮酥柰花。 阿凝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她可喜欢吃这做成茉莉花一般精致的冷酥油了。只是没想到,无论是桂花糕还是这蜜浮酥柰花,云笙竟知道她的口味喜好。这让阿凝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太多了,太好吃了。 然后便听云笙云清风淡的说:“记得在洞灵源时,你吃了三碟酥柰花。” “……有、有这么多吗……”酥柰花分量不大,一碟也就一小朵,她又喜欢吃,认不出就多吃了些,如今被云笙细数出来,才觉得听起来好像有些多,显得她馋又贪吃:“不、不对!你……”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多少,你不是……”盈盈眼波流转,阿凝咬了咬纯,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问了一句:“帝君那时……不是在、在与玉檀上神说笑么……” 云笙想了一想,忽而挑眉一笑:“哦,原来那时候你装不认识我,是在吃醋?” “???”阿凝:“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第五世丨残红】第三十章:嘴硬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是以他的一切都是好的。 阿凝觉得云笙生的好看,眉眼好看,笑起来好看,就连笑声听起来都远要比旁人好听许多。 譬如此时,云笙忍俊不住,阿凝听着他舒畅的笑意,心湖便又涤荡起来。她抑制不了的心动,小声的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吃醋,也没有装不认识你,我只是……”后面的声音细不可闻:“我只是觉得,我和你没那么相熟……” 换句话说,是二人之间没什么关系。 “啊!”阿凝被云笙弹了个脑瓜崩,虽然不疼,她却下意识的捂住额头坐了起来。 “不相熟?”阿凝隐约觉得,云笙生气了,就连笑意都让人觉得危险起来。他倾身向前,凑近了她,她想往后退,若不是云笙眼疾手快捞住她的胳膊,只怕她还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阿凝扶着桌子,屁股还没重新找到凳子,云笙便同她咬耳朵:“五世情缘,皆是水rujiao融,赤诚相见,这若还是不相熟的话,阿凝,你告诉我,相熟的话,你我又当如何?” “……”阿凝的脸,红的都要炸了!偏偏云笙还不肯离开,他的呼吸温热的撒在她的耳际,带来酥酥麻麻的痒!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要离他远一些:“什么、什么五世情缘、什么水、什么狼虎之词!帝君你……你分明是与玉檀上神结下七世情缘,我也不过……” 云笙大抵晓得她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他支颐看她,徐徐善诱:“不过什么?” 阿凝眯了眯眼,仿佛在脑海里抓住了什么,喃喃道:“我去人间所历,不过只是七世情劫……” 阿凝不笨,父母也从小就夸她聪明。阿凝忽然得出一个极为惊悚的结论,转头看向云笙的表情便有些惊悚,她张嘴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好不容易抬手给自己合上了下巴,她才极为艰难不可置信的去问云笙:“我、你、我……帝君、你、你不会……你不会是韶渊吧?” 云笙摇了摇头。 “呼……吓死我了……”阿凝抚上胸口,刚才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可还没等她细条平复,却听云笙在她身旁大喘气似的继而说道:“韶渊虽是本尊的历劫之身,却不能算作是‘我’,本尊也不会同他一般,自以为是,优柔寡断。” 阿凝:“……” 阿凝看着云笙,眼里蓄了两泡泪,眨眼就能哭出来。但显然不是被感动的,而是被吓出哭的。 “这、这是我随便挑的命格……不知、不'群陆叁伍肆捌零玖肆零整理知会与帝君扯上什么关系!”她努力想要解释,要知道,她本就是为了躲开他,才临时从司命这儿换了历劫的本子,却不知助她历劫的人,居然是云笙帝君! 若是普普通通助她历劫也就算了,偏偏如他所说,她与帝君……有了那夫妻之实……阿凝如今再看帝君,便跟看到他没穿衣服似的,更是不免脸红心跳的想起帝君还是韶渊时……与她所做的那些……肌肤之亲…… 不能再往下想了! 阿凝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将脑海里那些旖旎的画面打散,此刻,她羞极,愧极,更是怨极了司命星君!为什么不在身上多准备几碗孟婆汤,若是自己方才一醒,便喝了孟婆汤,哪里会有如今的囧境! 阿凝这回是真的哭了出来,红着眼,蹙着眉,委屈巴巴的垂眸对云笙道:“帝君……我真的不是有意……有意毁你清白……” 她竟然以为,他是来找她算账的么? 云笙忍住笑意,顺着阿凝的话头来讲:“可本君的清白,已然……” 阿凝急急接话:“可我的清白也给了帝君,不,是帝君的历劫之身,如此说来,帝君与我便是扯平了!”阿凝这会脑子清醒了许多:“再说了!历劫种种都是命簿所写,帝君要怪,也应当去怪司命!帝君方才也说,韶渊虽是你的历劫之身,却不能算作是你,那玉絮虽是我的历劫之身,却也不能算作是我!” 阿凝忽然有了底气,她站了起来,挺起胸脯,攥着拳头同云笙将:“再说了,等会我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帝君要让人还你清白,有本事挖坟找人玉絮去!关我旸谷公主什么事?!” 第三十一章:仙女哭泣 阿凝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欲转身便走,但想到那蜜浮酥柰花一口未尝,有很不甘心,转身又蹲下来,三两口吃掉。可却也是因为她贪吃的这两口,再起身要走时,便踩到了自己的裙子。 她起身的动作急急,走的那一步也急急,若非幸得云笙挥袖招了朵绵软的云来,阿凝定然是要摔个狗啃泥的。 阿凝铺在云团上,虽未摔成狗啃泥,但却同摔了狗啃泥一般丢人。为了将颜面挽回一些,她翻了个身,单手支着脑袋侧躺着,掩耳盗铃的同云笙说道:“哎呀!这刚吃饱就有些犯困了!” 阿凝涉世未深,哪里想得到云笙这厮与韶渊一般的坏,他居然拂了拂衣袖,也支着头在她身边躺下,与她面对着面,神色悠然的说了句:“巧了,本尊喝了些茶,也有些犯困。” “哪有人喝茶还会犯困的!且不说你也就喝了两口茶,单说喝多了茶,难道不是想去……”阿凝想要反驳,但韶渊却又往她近前靠了靠,以至于她只能将身子往后倾躲,却一时没稳住身形,整个人摔躺在地上。 地上铺了软垫,阿凝自小从床上、树上摔下来又是摔习惯了,便也不疼。是以她一时也没能感觉到云笙怕她咳着碰着而垫在她后脑勺下面的手掌。 两人的姿势一变,便是男上女下。云笙的身躯虽未欺压下来,但近在咫尺的面容和气息,却是带给了阿凝很强的压迫感。 她想逃开。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不说,她的心在胸腔里头狂跳,若是不再离云笙帝君远一些,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爆丹而亡! 讨厌!她又热的不能呼吸了! 云笙他就不热吗?贴这么近?还问她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阿凝别过头,不去看他,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一张与云笙极为相似的脸,也是这般俯身在她身上,低头用那凉薄的唇吻过她的颈脖。 阿凝颤了颤,甚至能感受到韶渊吻过玉致颈脖时,那酥麻的触感。 太可怕了! “嘤!”云笙伸手撩她头发的时候,她居然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她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重要!” 阿凝鼓起勇气喊了一声,转头过来,原是想将云笙推开,却不想他问她话时又凑近了些,是以当她转过头来时,她的唇正好轻轻擦过他的唇,二人的柔软相互触碰,像是云朵般的不可思议。 阿凝:“……” 阿凝心想:“如果我有罪,请降下天罚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在这儿,在云笙面前,羞愧而死!” 更羞愧的是,司命星君这个挨千刀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二人看似相拥在地砖上亲吻的时候,端着迟来的忘川水来了。 撞见这样一幕,司命星君惊得下巴都掉了,他看了看阿凝,又看了看云笙,愣了一会,立马回过神来,嘿嘿两声,退后一步出去,还将门给关上了! 阿凝羞愧欲死的听见司命星君在门外硬眼:“哎呀!阿凝公主怎么也不等等我,这才一会功夫,人去哪了呀!怎么瞧不见了呀!” “啊!”阿凝一气之下,终于推开了云笙,她坐在地上气的蹬腿,一面蹬,一面冲门口骂道:“臭司命!等你下凡历劫的时候,我定让阴主司将你踹到畜生道!让你做猪做狗!做牛做马!啊!” 而且司命星君这个大嘴巴,坑定会说出去的! 如此一想,阿凝“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倒是没在他面前哭过,乍然这么一哭,倒是将云笙惊得一愣。 因是被气哭,而不是伤心的哭,阿凝哭起来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可爱的让人忍俊不住。 阿凝正哭的气劲,忽然听云笙轻轻笑了一声,便气得用手去推他:“都怪你!你还笑!” 第三十二章:云渺宫 那日,阿凝原也没想怎么哭,但到底是没喝忘川水,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既已在他面前落了泪,便怎么也控制不住,索性便在云笙怀里哭了个痛快。 等到哭累了睡过去又再醒来时,却是在云笙的长生殿。 阿凝起初并不知那是长生殿,她在空旷的房间里醒来,只觉得宿醉般的头痛,瞧着房内简洁大气的装饰风格,阿凝并不觉得司命星君能有这么好的品味。 她揉着哭肿的眼,一面懊悔自己在云笙面前哭鼻子有些丢人,一面走出房间,瞧着那既宽阔又雅致古朴的庭院,便晓得这决计不是司命星君的司命府! 环顾四周,阿凝瞪大了眼,心想:“难道我又投胎了?不,不对,历劫的话我应是饮了忘川水,从婴孩开始……” 阿凝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确认自个还是自个。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凝闻声回头,便瞧见仙娥端了个青玉盏来,低眉顺目的朝她福了福身:“殿下,这是清晨的优昙露,请饮一些。” 那仙娥的衣裳,瞧着像是个管事的小仙官,而那优昙露则是优昙花花蕊上吸收月华所凝的晨露,优昙花本就难得,而每一株优昙花每一日又只凝一滴晨露。旸谷是日出之所,不似虞渊是月栖之处,气候水土并不适宜优昙花生长,是以阿凝并未尝过优昙露,更别说眼前这么一盏。 除却人界,天地之间奇花异草甚多,相比之下优昙花并没有什么妙用,但优昙露却有静心忘忧的作用。与忘川水不同,并非霸道的消抹记忆,更多的是心境上的安抚。 阿凝不慌不忙的饮下优昙露,首先这地方既然是天界,她必不会又什么危险,其次这仙娥知道她的身份,她在她面前便不能失了身份,因此才端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问那仙娥:“此为何处?” “回殿下,这里是云缈宫。” “云渺宫……”阿凝觉得那优昙露徒有虚名!当她扭头往自己来时的宫殿看去,清楚的瞧见那牌匾用古篆所书的长生殿三个字!云渺宫,便是云笙在九重天云深之处的宫殿,而长生殿更是……更是云笙起居之处。 她如何还能平心静气! 阿凝扶额,埋怨自己:“我怎么就睡在长生殿了!” 那仙娥依旧低眉顺目:“回殿下,您是昨日黄昏,流云彩溢的时候,被帝君抱回长生殿的。” “……”阿凝端庄的笑僵在脸上。 那一刻,阿凝觉得,云渺宫的仙娥同如今的云笙一样,一样的让人讨厌! 阿凝默了默,收起笑容,转身就走。谁知那讨厌的仙娥会错了意,还“好心”提醒:“殿下,帝君……” “不必赘述!”阿凝转身,做了个就此打住的手势,她急急说道:“一切就是一场梦,我没来过,你没见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说完,阿凝提起裙摆,足下生风地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此前并未来过云渺宫,是以摸不准方向,但她想着要从后门走,便往那枝繁叶茂花团锦簇处走,却哪里晓得云笙会在那锦绣深深,曲水蜿蜒之处,与天帝少昊在云亭下走棋品茗! 阿凝承认自己修行懒散,法术不济,所以才会直到走近了,才发觉那云亭里有人! 阿凝折了一截树枝挡在眼前,放轻脚步,打算偷偷溜出去,却不想,在她还没认出天帝少昊时,少昊便已然认出了她,只听得云亭里传来少昊带着笑意的声音:“若是没记错,这是阿凝吧?” 阿凝弓着的身形顿住,正思索着天上是否跟凡间一样,有欺君之罪。若是没有,她自然是要否认的。 又听少昊笑道:“你小的时候,本尊还抱过你。” 阿凝:“……” 少昊虽然瞧着年轻俊美,放在人间不过是二十有几的样貌,但他的实际年纪,早可以算作是阿凝的爷爷辈。小时候被长辈抱过很正常,可少昊当着云笙面说这话,在阿凝听来,仿佛跟在说见过她小时候穿尿布没什么两样! 阿凝想:“管他有没有什么欺君之罪,我不是,我没有,天帝认错人了!” 而少昊此时瞧着看似面无表情的云笙,又说了一句:“哎!你瞪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