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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完晚饭,季文打电话过来让季野早点回去辅导季念念的作业,李林城这时候才发现季野有手机的弊端——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同样可以打电话给季野,随时都可以叫走他。 把季野送回家后,虽然知道明天就可以见到,但有种不明情绪在李林城内心发酵。 第二天,熟悉的路口没有李林城的身影,这种情况以前也出现过,最大的可能是李林城忘记定闹钟。季野没太在意,自己走过去就当锻炼身体,顺手给李林城发了个短信,让他如果看到就不要过来了。 没想到走到半路,迎面遇上李林城。他骑在自行车上,单手握住车把,哈欠连连。见到季野,努力摆了摆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今天起晚了。” 季野走近,李林城乌黑的眼圈让他愣了一下,“你昨晚干嘛了?熬夜到几点?”季野很少见到李林城这幅模样,但他不知道的是,在遇到季野之前,这才是李林城的常态。 “昨天有个工会战,他们缺人,非把我拉上。”说出这句话时,李林城感觉到自己大脑里正反两方的对抗,但最终这个回答占了上风。 没几分钟就到了李林城家,季野还想像往日一样和狗狗们玩一会儿,却发现院子里没有它们的身影。“狗呢?”季野问。 “刚刚出门急,忘记关大门了,估计溜出去玩了。”李林城把自行车停好,径直上楼。 季野跟着上楼,他总觉得今天李林城特别着急。 刚一进房间,李林城就躺倒在床上,“好困,等会儿你们用电脑用桌子都随便,我再睡会儿。” 季野无奈地收拾书桌,他看出李林城情绪明显不太好,可能是困得厉害。正当他准备开始写语文作业时,听到被子里传来李林城的声音,“秦宇要来写几天作业?” 原来是这回事,季野心想,但他也不知道秦宇要过来几天,约着写作业这种事情,又没什么规章制度,只好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李林城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说好互相没有欺骗,但他还是骗了季野。昨天晚上不是什么工会战缺人,而是他自己忽然很想打游戏,一直打到凌晨三点半。他开始怀念那种暴力与杀戮,仿佛一股沉重的愤怒无处发泄,让他不得不竭力寻找出一条途径。 或者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秦宇;更确切地说,因为季野。 情绪的变动让人烦躁,有时并不仅仅因为情绪本身,而是当你意识到你会被某种事物影响时,就明白自己身上出现了一个弱点,尤其是当自己知道这个弱点非常低级幼稚,那种对于弱点的恐惧与愤怒完全可以产生比本身的情绪变动更剧烈的震动。 李林城感觉大脑里塞满了会说话的棉絮,每一团都在催他睡觉,尽管他想努力理清楚自己的内心,但是缺乏休息的脑细胞不允许他这样做。没多久,李林城就沉入了梦乡。 他是被季野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秦宇你来了?我?我已经到了。好。好的。我下去接你。 季野走出房间,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那一刹那,从门口吹进来的风一点都不凉快。 李林城挣扎了一下,起床穿衣,去洗手间洗漱。回房间后,看到季野和秦宇已经做好写作业的准备。秦宇仍然是那种标准学霸的模样。 “今天要写多少?”李林城走到季野旁边问,他没和秦宇打招呼,因为说不出口,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季野却对李林城完全无视秦宇感到一丝尴尬,“你还困不困,如果困的话就少写一点,没关系的。” “不困,没事儿,按你本来计划的就行。”李林城拿出自己的作业,递给季野。 “好,那就从这里到这里,从这里到这里。还有这几道题目。”季野翻着李林城的暑假作业,又圈出参考书里的几道题目。 “好。”李林城仔细地看着。虽然脑子里钝感强烈,他不想让季野觉得他因故偷懒。 季野看了看只能坐两个人的书桌,“我到电脑桌上写吧,你们坐这边。”说是电脑桌,其实就只有电脑显示屏到桌子边缘的那一块窄窄的区域可以使用,除非本身就要用电脑,否则在那里写作业非常不方便。 “我去电脑桌。”李林城制止了季野。 两双眼睛无声地对视,最终季野妥协了,他乖乖坐下,安静地开始写作业。 秦宇是这一切的旁观者,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冷淡笑意,没有人注意他。 这种沉默在大约半个小时后被秦宇打破,他问季野一道题目,季野看了看,也觉得有些困难。这种题目免不了要互相交流一下,已经想到了哪一步了,又是在哪一步卡住了。当房间里只有季野和秦宇说话的声音时,季野内心出现了一个跳动的声音,告诉他说,李林城肯定不开心。 寒假在家里时,有季念念,有电视,他们围着桌子,李林城就在自己旁边,扭过头就可以看到;而不是像现在,李林城背对着他们,让季野无法克制回头看一眼的欲`望。 “李林城你也来看看这道题,说不定有新思路。”季野终于忍不住,扭头对李林城说。 “不了,你们讨论吧,我肯定不会做。”李林城回答,他连头也没有抬,正演算着一道几何题。 季野只需一眼就知道,一定出问题了。 第40章 房间里安静地不像话。 眼前的数学题前所未有地困难,季野机械地读着题目,苦笑着发现连理解题干都变成挑战,大脑里充斥着一种信号,在告诉他问题的存在。李林城的语气与表情让他不安,甚至像是自暴自弃的前兆。此时季野才隐约感受到,在他和李林城的关系中,李林城是天然的弱势方,在这个小县城中,所有的评价体系都是有利于他而不利于李林城的。说坦诚,李林城却比他做的更好,更逼近底线。 隐藏是很坏的习惯。季野知道他和李林城都非常认同这一点,但真的把自己完全剖开实际上很难:真诚是一种自我伤害,是一种对经验的背反,每当说出一句自己明知不应说出的话语时,就好似用锋利的刀刃去切割自身脆弱的铠甲。真诚甚至是一种引诱,是一种“现在你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我”的保证。 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结果就是在孤独中度过一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因为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知道,有些话只能自己在心里说,无药可救的孤独与担惊受怕的非孤独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事实上,对于被伤害的恐惧让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后者。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幸运地不用抉择,他们完全不去想这件事,关于这件事的痛苦就自始并不存在。 一旦开始在说与不说中摇摆,这种摇摆就再也无法摆脱。 桌子上是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