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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29.雅兴)free

    男人推开门走进屋子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明亮。门厅的沙发上叠着大红色盒子。最上面的那个盒子已经被拆开了,一条崭新的红内裤躺在最上面。

    他走过去低头看了看,认出了这是一条男式的内裤。大红色的盒子设计有些俗气,上面还印着“伊爱斯”“吉祥如意”——男人微微皱了眉头。虽然这内裤目测质量还行,但是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牌子,大概率是地摊货了。

    地摊货,他从小锦衣玉食——妈咪和父亲从来不曾在经济上亏待过他——他原则上是不穿的。

    何况还是大红色的。

    不会是连月给他的吧?男人低头看着这红彤彤的内裤,有些人,说起来月薪是有两万——已经超过95%的人群了,其实常年花钱大手大脚的,经常入不敷出,寅吃卯粮,他倒是知道的。

    估计也是送不了什么值钱的礼物。

    一整晚都在卧室,也没能下去见“那几位客”,男人心里又是一松。把视线从这盒子上挪开,他在走向卧室的时候,瞄见了书房里的那个人影。

    女人穿着粉色的睡衣,正在他的书桌前拿着毛笔在细描着什么,神色专注。他原本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和文件被她推到了一旁,笔记本后背盖上面的火星人标志还在一闪一闪的散着蓝光。

    没有急着进去,他反而在门口站住了看她。

    一颦秀眉如月,微微挺立的鼻子,微嘟的唇。睡衣空荡荡的在她身上挂着,锁骨瘦削完美——惹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握。她垂眸细瞄,一举一动都自有宁静的气度散发了出来。

    女人低头写了一会儿,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看,对他嫣然一笑。

    “怎么起床了?”

    男人也笑了起来,走过去低头看她写的字。一阵淡淡的香水味道传了过来,弥绕在笔尖,似有似无。

    女人含笑不答。

    “林花谢了春红——”

    他站在她身旁,低头念诗。宣纸上的这些字大大小小,歪歪扭扭,论笔力却是不大过关的,只是能认清罢了,“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

    “季总我这几个字写的怎么样?”

    女人却似对自己的写字水平毫无所觉,只提着小楷狼毫抬头看他笑。灯光打在她脸上,肤白貌美,美艳非常。

    四周装潢时尚——红袖添香,美宅美人。

    男人站在旁边,却只是低头看着这字,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季总品鉴品鉴我这字?”

    女人却不依了起来。她笑嘻嘻的样子,右手依然提着毫笔,左手却故意伸了过去挠他的衬衫衣扣。

    男人微笑着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手指落在了身上。

    扣子被人轻轻拨动,带动衣料微微触碰着皮肤,就连身上似乎都痒了起来。

    “好诗。”他最后说,又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季总人家让你品鉴字,没让你品鉴诗——”女人笑了起来,故意娇声说话,被人握住的左手还在轻轻的挠。

    “好诗。”

    男人又笑着说了一次。没忍住把这只作乱的小手拉起来亲了亲,男人又伸手去握她那只提着狼毫的手,声音低沉,“字嘛——”

    他笑了起来,“要不我来教你写就好了。”

    “好呀。”

    女人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却不知道扯到哪根筋,又微微皱眉嘶了一声。

    “怎么了?”身后有声音问,“要不还是去躺着?”

    “我不。”男人已经坐下了,女人又往他身上一坐,“难得今晚季总有雅兴——”

    “我多的是雅兴。”男人轻轻揽住了怀里的软玉轻笑。

    初三的机场灯光闪动,一架飞机刚刚离地起飞。

    黑色的汽车停在了疗养院的楼下,层层守卫的二楼病房里有人睁着眼睛无聊的看着天花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他扭头看去,眼睛亮了起来。

    “大哥。”他喊。

    “身体怎么样了?”来人走到床边微微含笑,神色平静。男人黑大衣遮挡的手腕上,却只有一块陈旧的手表——

    一如以往。

    市中心某个大宅的二楼卧室书房里,穿着睡衣的女人坐在了男人的腿上。男人神色沉稳,手握着她的手,慢慢提起了笔。

    墨尖一下,一顿,白色的宣纸上一团墨色——又是一挥,回笔。一条横线跃然纸上。

    笔走游龙。

    “哎呀——”女人低头看字,一片心喜的赞叹。

    “连月我可不穿红色的内裤。”男人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声音低低,“就算你拿零花钱买的,我也不穿——你下次要买黑色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白色的也行。”

    冬(30.冬日私语)

    30.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男人说话的温热气流从后方传到脖颈,麻麻痒痒的,连月坐在他腿上挪了几下,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这是妈给你的。”她咬唇笑,“她说新年新气象,让你们都穿红的呢。”

    后方一下子没声音了。

    “我不穿。”他说。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过了几秒,连月又笑了起来,“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是什么?”后面有人低声问。

    其实根本没准备什么礼物,不过有人好像很不满意——小腹还疼着,连月松开了握笔的手,挪了下身体,抱着他的脖子吧嗒一声就在他脸上香了一下。

    “是这个。”她笑。

    “太敷衍了。”男人喉结滚动。

    啪嗒一声,她又香了一下。

    “质量不行,是要靠数量还弥补?”灯光下男人容貌英俊,他侧头看着她的眼睛,终于笑了起来。

    毛笔早就放开了,男人往后蹬了一下把椅子挪开少许,然后胳膊肌rou一鼓,在女人的惊声呼叫声中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我要来真格的。”他笑。

    大树上的黑影抖动了几下。

    二楼的某间卧室里女体洁白,半裸在了床上。粉白色的睡衣已经被人剥解开,细弱的身躯袒露在了灯光下,似乎还反射着光。

    哪怕十天前还怀孕八月,可是女人的肩脸依然是美的,锁骨瘦削单薄,再往下,是一对白嫩嫩的浑圆rufang,上面一点红蕊已经颤颤巍巍的暴露在了温暖的空气中。

    女人不着痕迹的拉过了一角被子,遮住了自己尚有疤痕的小腹。

    男人似乎并未察觉,依旧坐在床边,伸手玩弄揉捏着这对雪白的浑圆,乳rou在他的指缝里满满的挤了出来。

    “好像长大了一点。”

    他低声笑。又察觉到了什么,他松开了她的乳,低头看了看自己潮湿的手心。

    “长大了?”连月躺在床上,右手抓握住自己的rufang。

    床上半裸的女体横陈,长发披散。身姿修长诱人,容貌美丽。她一手握着自己的乳揉捏,脸颊俏红,眉目含春——

    男人低头看她,喉结又滚动了几次,猛地拉开她握着自己奶的手,埋头啃咬了下去。

    “嘶——嗯,”

    男人的舌头卷上了乳rou,一阵酥麻从乳尖传来,连月没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伸手抱住了他的头,指尖插入了他的发。

    身体里感觉有什么流了出来。

    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吐出了那被他吮吸的亮晶晶的rutou,低头拨弄研究。

    “是奶。”他低声说话。

    粉红色的rutou圆润诱人,一点点透明的水液慢慢的从乳尖渗透了出来,在聚集成一滴的时候,男人又埋下头——舌尖触过乳尖,是他舔去了。

    又没忍住含住了rufang啜了几下。

    “嗯~~”

    乳尖麻麻痒痒,连月绷了一下腿,又轻轻呻吟了一声。

    “你身上好了没?”他半趴在她身上,又吐出了rutou抬头看她。

    “没呢……这才几天?”女人低声回答,她的指尖触摸过他的脸。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把手伸入了她的腿间。女人松了松腿,任由他的手伸入了。隔着内裤,他的手指顿了顿,显然是摸到了什么。

    “那你给我摸摸。”

    他声音沙哑却又当机立断,一下子从她腿间抽出了自己的手。又一把抓起了她的手,他的另外一只手拉下了自己的内裤。

    勃起的欲棒一下子弹到了她的手心。

    guntang,坚硬。guitou已经完全的凸出了,露出了红红的马眼,冠状沟凸出了尖锐的菱角。

    连月一把握住了它,开始上上下下的抚摸。男人满意的哼了一声。

    这三兄弟,连月看着手里的粗长,这里都生的极好——

    还是妈咪会生啊。

    卧室里气氛渐渐的旖旎,男人垂眸,看着女人的手在自己的yinjing在拂过,不过几分钟,他又受不住了似的,又跨到了她身上,拿枕头垫高了她的头,把guntang的yinjing塞到了她嘴里,自己深深浅浅的活动了起来。

    女人含住了嘴里的rou棍吮吸,小舌在他的敏感的肌肤上纠缠。

    男人抓住了她的发……

    又休息了几天,连月身体明显恢复了许多——至少在jingye又一次喷到嘴里后,她终于能下床去洗手间漱了口。等她洗漱完回来,男人还在床上等她——手又捏了捏她的乳,他又埋头在她胸前开始吮吸起她的rufang来。

    “季念,”她抱着他的头感受着胸前的麻痒。

    “嗯~”男人嗯了一声,唇舌还在她胸前抚弄。

    “你小时候是吃奶粉的还是吃母乳的?”她看着天花板轻声发问。

    胸前一凉,是男人抬起了头。

    “不知道,我应该吃过几个月母乳吧?四五个月?”男人想了想,“老五比我小一岁多点,我刚出生没多久,妈就怀上他——是不是我就没奶吃了?”

    “是吧。”连月嗯了一声,又轻声问,“你们几兄弟,小时候感情一定很好吧?”

    “好什么?一点都不好。”男人又低头去啜她的rutou,乳尖又有温热的痒痒传来,男人的声音在卧室响起,“我和老五还行,老二老三那边的教育,小时候他们就不和我们玩——他们俩还从小就搞种族歧视来着,骂我们俩是黄皮——可恨我们俩又比他们俩小了两岁,打架又大概率打不过——”

    难得现在叱咤商场的季总童年也有这种阴影,连月一下子笑了起来,又扯到了伤口,又哎呦了一声。

    “那后来怎么办的?”连月笑。

    “能怎么办?在罗斯家就去找妈咪告状——他们总要被骂一顿,”男人低声说话,“在我们这边,我们好歹占据主场优势,我们俩准备好了打他们,喻叔也装没看见的。”

    冬(31.孤独)

    31.

    初三的晚上没有月光。

    卧室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外面路灯的光撒入。连月躺在床上,听着旁边的呼吸——她知道他还醒着。

    不知道怎么地,今晚连月觉得睡不着,就连他好像也失了眠。

    “有时候我都在想,”过了一会儿,连月躺在床上听他低声说话,“我怎么就遇到这些人——”

    “谁?”连月低声问。

    外面又传来几声难听的嘎嘎声,旁边的人没有回答。

    “连月你说,”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会不会有些人羡慕我?”

    “羡慕你的人可多了,”连月想了想低声说,“应该十之八九吧?”

    旁边躺着的人笑了一声,他似乎是扭头看她,提起了一点兴趣,“他们羡慕我什么?富有?”

    “是吧。”连月叹气,“钱不能解决所有事——但是钱可以解决大部分的事了。”

    男人没有说话了。

    然后过了很久,他轻笑了一声,“也许。”

    “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他又低声轻笑,“遇到的事,那就是花钱也解决不了的事了。”

    “是的。”连月想了想,表示赞同。不过她想了想,有补充,“其实这些羡慕你的人,他们这辈子,也不可能遇到你现在遇到的这些事了。”

    “是。”被窝里男人点点头表示同意,又轻轻抓着她的手,“所以这么一想,我们其实也很孤独。”

    “孤独啊,谁不孤独呢?”女人轻声回答,回握住他的手,“人总是孤独的。”

    “也是。”男人笑了笑。

    “是哪首歌里面唱的?越强大,越孤独。”他又说,“爸爸几十年来一个人扛起天意——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就算是,”他顿了顿,“喻家的那位。恐怕是更孤独——高处不胜寒,越往上,风雪如刀越逼人。”

    旁边的女人没有回答了。

    “其实我也习惯了。”他又叹气。

    “怎么了?”女人又扭头看他。

    路灯的光芒透过窗帘已经变得微弱,只能粗粗勾勒出他好看的侧面轮廓。

    她看着他的脸。

    这么多感慨。

    今晚——有人来过。

    她没下去。

    是桌上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男人笑了一声,握着她的手没有回答。

    “有时候我在想,人人都想往上走,可是走到顶端是什么呢?”连月看着他的脸,听他说话,“是极致的控制和权力。政治是一种权力,资本也是一种权力。钱越来越多的时候,理论上我们可以买下一切。”

    “有时候我又挺理解老二老三的,”他又说,“他们生活无趣。生来就已经在终点。再往上——再往上,那也没有什么了,只能成仙了。”

    “嗯。”

    连月发出了一声鼻音,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又低声问,“那你呢?你有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我嘛,”他似乎自嘲的笑了一声,声音顿了顿,低声道,“我还早。到不了这一步。”

    “还早吗?”她轻声问。

    他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翻了一个身,他似乎想搂住她。腿刚想搭到她的小腹,又想起了什么,强行往下挪了一段,落到了她的腿上。

    他的呼吸在耳边。

    “连月,有你很好,”他低声说,“我忘不了那回你帮我打季瑶——其实她也没什么错。如果有错,就错在她太蠢太没用,守不住东西。是我要抢她的父亲,抢她的嫡子位置,抢她的家业——”

    女人握紧了他的手,她抬头看他,他顿了顿,又补充,“如果爸爸只有她一个,那当然算是她的。不过有我,那自然都是我的。”

    连月笑了笑,低声说,“本来就是你的,你是儿子么,爸也最爱你,他本来就想把一切都给你。”

    “连月我就喜欢你这样,”他笑了起来,又侧头看她,“你总会站我这边。”

    “会啊。”她笑,“我肯定站你的。”

    “我们季家,和老二老三,其实很不一样。”男人笑了笑,又低声说,“这个话题说起来就长——算了。”

    “所以有时候不是我们自己愿意怎么样,”他又说话,“而是形势在逼着人往前走。”

    “嗯。”连月嗯了一声,又握住了他的手。

    这种感觉她也有深刻的体会。

    “比如我出生在妈的肚子里,我的父亲是季董——”他顿了顿,又笑,“我就必须要走十年前的这一步。回国继承天意。”

    “就比如妈,”男人又叹气,“其实她也是必须要走这一步。为了我。”

    “嗯。”连月又嗯了一声。

    “又比如天意和玄黄,”他还在旁边低声说话,“现在这么多的人这么大的摊子——到了现在,是员工,是股东,是政府,是社会舆论,都在逼着你往前走。不是你自己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

    “是啊。”连月叹了一口气,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这一年多他的辛苦她全看得见。早出晚归,各种融资洽谈,政府关系。她偶尔还要顶着外交官的名头被他拉去站台——每当这时她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比如她这么被人啧啧称赞到底是因为她是“外交部工作人员”还是因为她是“季家的儿媳妇”,而实际上这份工作和荣耀只是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人而受到的惩罚”。不过他说得对,玄黄作为私人企业,妄想完成开天伟业——他身上的压力实重,根本停不下来。

    “现在玄黄一天的开发成本在三亿人民币,”

    一说到公事,男人顿了顿,似乎也没有感怀的心情,果然越扯越远,“除了一些政府补贴,基本还没有看到什么效益。所以我说让陈教授明天不要想着来拜年——”

    “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公司看一看,指导指导。飞行器早一天发射成功,我们就能按亿的单位节省成本,那可不比任何拜年都要好?”

    “那我明天给他说说。”连月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安慰他,“我让他春节在家好好工作,不要东晃西晃了。”

    “你少和他联系。”男人默了一会儿,反握了她的手,“我自己会和他说。”

    说是说,陈山初四到底还是亲自登门来了。作为Q大的杰青教授,天意首席科学家,他理所当然获得了爸爸的亲自作陪。连月没有下楼,只是听说几个人交谈甚欢,陈教授还在一楼留了午饭。

    一点过的时候,连月看见了他发的微信。是一张照片,照片上赫然是楼下的后花园,花园里还有一只开屏的孔雀。

    “jiejie我来了,吃完饭了,在一楼。”他在微信里说。

    “好。”连月在书房里练着字,一边回他。

    “有孔雀。”他又发。

    “是啊。”连月回,“好看吧?”

    “好看,”他又说,“我还看见Angus了,还给了他红包。”

    “嗯嗯,谢谢。”连月拿着手机笑了起来,“小家伙可爱吧?”

    “他吐了我一手口水。”陈山发。

    连月拿着笔,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jiejie我给你带了一本书来,”陈山又说,“你记得让季总给你——我怕他截留了。”

    “好。”这个家伙,还真是直来直去得可爱。连月又把聊天记录往上翻翻,翻到了他初一给自己发的拜祭照。

    墓碑。

    一束黄白色的雏菊在风中瑟瑟发抖。

    照片底部是一双黑色的男人的鞋子。

    四周空旷无人。

    连月敛了笑容,默默的看了这张照片半晌,又放下了手机。

    这个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季念昨天早上也抽空去过了——她见不得风。本来该自己亲自去的。

    到了晚上,季念进了屋,丢给了她一本已经拆开的书,还有一个红包。

    连月拿起书看看,书名是。

    “我还以为是什么,”他哼了一声,却没有走开,只站在一旁道,“原来是本科普书。给小孩子看的?这个陈教授,送礼都这么寒碜,是教育部没给他发工资?给季然包了个红包,里面还只有两块钱——”

    连月拿着书翻了翻,把书随手放到了一边。又拿起红包看了看,里面果然是两张一元的新纸币。

    “有总比没有强,”连月拿着红包笑了起来,“正说起来,还真的没几个人给然然包红包——”

    自觉自己有资格给小家伙红包的人可不多了。

    冬(32.一窝端)

    32.

    两个人在黑暗里絮絮叨叨了很久,不知到了几点,这才沉沉睡去。

    虎年初四,就这么过了。

    妈咪的心意不能浪费。

    第二天早上,无论连月怎么好说歹说,傲娇的季总还是不肯穿上“妈咪的爱”。

    “你就试一下,”儿媳妇提着红内裤站在旁边劝说,“这是妈咪的爱——你就穿上一小会儿,我给妈咪拍个照片,表示你已经穿过了也行。”

    “我知道妈咪爱我,不过穿这个是不可能的。”季念已经开始套外裤,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这种颜色,谁会穿?连月你真爱我,就去给我换成黑色的——”

    手指顿了一下,他又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她,“老五也有份?”

    连月还没回答,他又自己笑了起来,一边扣衬衫纽扣一边笑,“他肯定有份,这还能少得了他?他八成会穿的。他这个人,从小就是个妈宝来着,最会捧妈咪的场,借此讨些好处——”

    男人微微挑眉,“我还不知道他?”

    这个年过得。

    季念出去了,连月提着被人嫌弃的红短裤在床边叹气。她没有完成妈咪临走交代的任务——不是儿媳妇不努力,而是这个儿子真的太倔强了啊。季念刚刚临走时还自己主动提到了那个谁。他和喻恒一起长大,今年过年他们都没一起过,甚至他生病了他都不能去看望,他其实也很难过的吧?

    要说起来,她又想,喻恒现在都还在医院吧?那天妈咪录的“祝福视频”,也不知道给他看了没有。

    也没回音的。

    没听说他有出院,那就是还没好。

    宁宁也还在医院。

    妈咪那天还说要去找那个谁帮她问小家伙的情况,结果折腾了一番也没下文,是全给忘了吧?

    连月又拿出手机翻了翻,里面的熊大熊二还在通讯录里一如既往的安安静静。

    这对兄弟——

    连月咬唇低头看着某个联系人,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挪开了视线。

    还是算了。

    有些人不适合总是去打扰的。

    哪怕她本意就是想问问“孩子怎么样了”——本意如此,可又总觉得有些“故意找些缘由去惹他”的嫌疑。

    而且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总是容易被有心人解读。他自己平时就很注意这些的,现在让他老去关心小豆丁,被人知道了也不好。

    名声有碍。

    要说起来,孩子是他派人送去医院的。这么多天,季念也一直不好出面去认领——正合着也不好公布她早产的消息。

    一个人坐着胡思乱想了半天,连月到底又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她什么也没发,只是又把准备好的小婴儿的衣衫又让佣人搬进来清点了一番。

    初六那天爸爸去了香江,林总和林太来了。

    “给小北鼻的玩具——”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林总被季念留在了客厅聊天,林太受邀进了产妇的卧室。屋里着实有些热,林太脱了外套露出了里面的黑色打底衫。她手里还提着一对H家的玩偶兔,一蓝一红,三瓣嘴,圆眼睛,可爱极了。

    “谢谢。”连月含笑接过了盒子,又慢慢的给她端来了茶叶,在她身边坐下了。

    “连月姐你这个消息真是捂的严实,”林太坐在沙发上端着茶看她,“不问还真的不知道你都生了。孩子还在医院——”

    “是啊。”

    “到底怎么回事?”林太喝着茶又问了一次。

    “就是我回老家吃个酒,又多玩了几天,遇到了一个小偷,”连月又笑着解释了一次,“早知道会这样,我就早天回来了。”

    “唉。”林太坐在沙发上看她,也跟着叹气。

    时间过得很快。

    初八很快到了,全国都复了工。连月自然是不需要上班的——她才生产了十天,身体还是虚弱,连手机也少看。

    其实这段时间网上又渐渐流传出了什么“某豪门儿媳”早产的消息,说的含含糊糊却又指向鲜明,还有什么大V也捕风捉影的转发了一次。可惜没过了两个小时,这些文章就又莫名其妙的沉底了——连个原因都欠奉。

    也是老手段了。

    Z省的一些让人根本提不起兴致的政治新闻也一样,在铺天盖地的信息浪潮中在人的眼角一晃,也就过了。

    “云X市……原……委员,局长……原副市长,……书记王海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在接受组织审查和检查调查。”

    “云X市……副市长……姚**……接受组织审查。”

    “云X市……市长……”

    “我擦这是一窝端?”

    短短的几排新闻藏在角落的底部,首页正面是最新的娱乐新闻和女星斗艳。这种平平无奇的组织内部清查每天都能出来一堆,又没什么美女可看——非无聊透顶的人绝对不会点开。

    “没有一窝,书记显然还在。”有闲人想搞事,“还有漏网之鱼啊,@种纪委”

    文清靠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百无聊赖的看着下面廖廖的二十来条评论。都是些什么“支持!”之类的。

    别人的茶余饭后看的轻松,落在自己身旁就无比沉重。这个王局长其实早在除夕就已经被带走了——这是内部消息。

    而且听说他冥冥之中自有预感,除夕连家都没回,只给老母打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电话。

    是在办公室被带走的。听说还在现场发现了药瓶和枪支。

    当然大家都表示猜不出他想做什么。

    可能还是没有勇气。文清又想。

    这个人她其实还见过的。去年局里家属年会,她还和父亲一起去参加了的,还收到一个两千块的红包。

    现在整个局里大家都很紧张。代理工作的李副局更是紧张。似乎没料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这个机会,李副局又开了几次会说要加大扫黑除恶的力度,又开始清算过去三年局里给大家发的福利——大家有点怨声,可是又还没搞清楚状况,又都不肯吭声。

    早说了不准乱发钱的么!

    季家真是通天了——如果真的是季家搞的话。

    不至于吧?应该只是巧合,文清又想。

    她脑里滑过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还有一个男人英俊又沉着的脸。男人容貌英俊,微微含笑,高了她一头。他伸出了手——文清抬起自己的手看看,手上甚至又有了一些被紧握的温暖感觉,这是被那个男人握住手的感觉。

    啧啧,真花痴。她自己抖了一下。

    不过季总真的是美国人吧?普通话说的音调其实有些奇怪,舌头微微的卷着。就是那种母语英语后来又学的普通话的感觉。

    其实那天她和季总夫妇还相谈甚欢的。季总问了她工作,她说她在找工作,季总又问她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觉得当大学老师挺好的,”她不想去企业,虽然冥冥之中感觉自己有个百万年薪的职位就在眼前——不过她只是笑,“但是太差的学校我又不想去,就想在京城和S市找几个好大学——985211之类的。不过说实话,其实这些学校的教学职位竞争还蛮激烈的。”

    男人微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当小官有当小官的好,”

    想远了。走了下神,她又想起了父亲那晚和母亲说的话,含含糊糊,“至少睡得着觉——我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是清白的,应该查不到我什么。最多喊我把东西退回去。大不过从工资里面扣么!”

    再过几天又要开学了。

    论文——

    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丢开热水袋她接起来电话,清了清嗓子。

    “是文小姐吗?”那边男声稳重,有些客气友好的感觉,又带着一种慎重和公事公办的意味。

    “是的。”她回答。

    “这里是S大——”那边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