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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寒,自从那次帝王来探病之后,竟就没有再对自己发过一次脾气,反而似是回到了初次告白后的那段日子,只是温柔更甚。可便是这般的温柔叫殷庭越发不能承受,被那人霸道的搂进怀中的时候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冰砌雪垒的心防被捂成水珠一点点滴落的声音。 更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着实不可理喻,当时只因嫌帝王所谓的情爱全无诚意,便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今人家真心实意的温存体贴,自己却又比先前更是不适,理智与感情绞成斧钺活生生的锯在心口,怎么都是痛。 殷庭可以和景弘在一起,可以拥抱,可以亲吻,甚至可以……殷相却不能和宣仁帝在一起,因为这是天理人伦青史朝纲悠悠众口谁都容不下的。 偏偏这些日子下来竟是越发的难以自持,几乎要被拉扯着一起沦陷一般的……无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事不该是殷庭来做的,当年恩师精心挑选了刚正不阿一条筋的顾子正做关门弟子,就是看出自己的性子终究失于圆滑得体,太过恪守臣道,倘使有朝一日帝王一意孤行起来,自己实在与之争执不过便终究只会让步,至多就是殚心竭虑的收拾残局罢了。 这些日子来纠葛不清的情思沉甸甸的压在了心口叫他几欲癫狂,一念起帝王温柔款款的眼就辗转反侧几不能寐,可以说今日江远楼那句轻飘飘的话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是,却恰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故此刻顾秉直说的话让他隐约觑见了一丝光亮。这个念头在去岁那场荒诞的意外之后虽然被屡屡压下,现在提起却对他极具诱惑力,毕竟彼时的殷庭尚还清醒,此刻的殷庭却已经几乎要被自己的感情逼疯了。 “怎么了?”顾秉直察觉到了自家师兄放慢了的脚步,很是担忧的看着他苍白的面孔。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略微的停顿,斟酌了一下用词,“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殷庭略偏过头,对着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的顾秉直微笑了一下,而后又加快了脚步,“快些走吧,陛下深夜传召,想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明德殿内灯火通明,除了殷庭和顾秉直,纠察百官的都察院御史中丞,刑吏两部的尚书也都接到了诏令,可以说大齐朝从二品以上的高官近一半都到了。 “臣淮南巡御史蔡荣斗胆越级密奏,伏地泣血:今臣秘查得知,扬州刺史赵鑫勾结当地盐商巨贾,收受贿赂,纵容贩售私盐,牟取暴利。且其买通各路监察,以塞圣听……” 尚仪女官一字一字的念着,心里也兀自震惊,手中这本密折上所说的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哪怕只要又一成是真的,便已是犯足了自家主子的忌讳,今晚恐怕是不得安生了。都快放年假的时候了,蓦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怕满朝臣工们是无福过一个安稳年了。 景弘脸色极差的扫视着阶下群臣,而后缓缓的开口,“不知众卿听罢,感想如何?” 殷庭只觉得一阵晕眩,胃脘间的痛意顿时加剧,身后的御史中丞已是“噗通”跪倒,一个劲的叩头,“臣身具纠察百官之重责,却使国生巨蠹,实在是罪该万死!” 一旁的吏部尚书也是神情不安脸色苍白,鬓角已经见了冷汗,扬州刺史赵鑫他记得很清楚,此人一连七年吏评可都是上上等…… 面色铁青的帝王正要拍桌子发火,朱衣玉冠面色苍白的宰辅却忽然跨出了一步,款款的提起衣摆跪下了伏身叩首,字字清晰的道:“扬州刺史赵鑫,熙容八年时任扬州别驾从事,刺史……刺史殷庭甚重其才,回朝相荐,后擢为刺史,代天狩牧。” 是个温和稳重而不失精明的中年人,处事精干人情练达思虑缜密,帮助彼时还未及而立的年轻刺史以雷霆手段整顿了扬州盐务,自己也受功泽,在年轻的刺史调任别州历练后理所当然的接任了扬州刺史之职。直到如今,每当他进京述职的时候,还总不忘往相府里送些极好的茶叶以谢当年刺史大人的举荐提携之恩。(关于小殷的这段经历,详见番外?兰开葳蕤风霜洗二) 景弘一下子就愣住了,惊愕之感甚至比看到这封奏折的时候更甚。他绝对没有想到过这个叫他险些气炸了肺的国蠹竟然是殷庭所举荐的州府旧属,怔忪过后一瞬间更是甚至于产生了被背叛的错觉而越发的愤怒难当,“殷庭,你身为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门人亲故却屡见贪枉?给朕好生的反省反省吧!着罚俸一年,杖责……”本想说杖责二十,看着他单薄的肩背却怎么也不忍,便到底是别过了眼道,“本该再领二十杖责,念你素来立身清正,功在社稷,便免了吧。” “谢陛下隆恩。”殷庭抬起身子,深深的的看了玉阶上的帝王一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再次伏身拜下,将光洁额头狠狠的撞在地上,“臣自知位高权重,却不能节制亲故,实不堪为一国之宰辅、百官之典范,恳请陛下允臣致仕,回乡思过!” 第五十一章 此言一出,明德殿内顿时就静了下来。 许是霜雪太冷,冻住了殿外的更漏,便连时间也一道凝住了。 许久,帝王动听的嗓音才带着那么点儿幽幽的响起:“除了殷卿,所有的人都给朕回去好好的反省反省,思量对策,明日早朝交付朝议。”景弘慢慢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而后有些艰难的道:“都下去吧,殷卿留下。” 一干人等都是如蒙大赦一般的告退了,唯独顾秉直满脸忧色的看了仍旧伏地稽首的殷庭一眼,走的略有些迟疑。 当浮欢也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殿门之后,景弘才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温声道:“起来吧,天寒地凉,对你的腿不好,况且先前的病就还没好利索吧?” 殷庭仍旧是跪伏着,青砖地上传来的凉意让他的两膝间传来了熟悉的砭骨的凉意和刺痛感,他却并没有起来的意思,反而是又一次少有的、用很认真语调的说道:“臣请陛下允臣致仕,回乡思过。” 景弘很少有机会见到殷庭这么坚持的样子,印象里上一次他用这么认真地口吻跟自己说话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隐约的有了些许不安的感觉,他拂衣起身快步走到阶下,用力将那人从地上拽了起来,看着他适才在地上撞得发红的额头有些心疼地说,“就算是朕不对,先前不应该迁怒于你不该对你发火还不行么?” “陛下……是将臣当作了无理取闹的妃嫔么?”殷庭垂了眼不敢看帝王的眼睛,却知道里面定然是漾满了他最受不住的温柔,漩涡似的吸引着他,一心要叫他逃都逃不开。 “卿既自知非是,又何以如此?”景弘觉得眉心一阵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