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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阿羲,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个位置,更不想强求你做什么明君。但多少对这天下人好点,下头百姓也都指望着你呢。 他没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可总也见过这百姓、见过这世道。 他不能逼着姬云羲将这一切变得更好,可也不希望在阿羲手上,一切都变得更糟。 姬云羲轻声说:“我听哥哥的。” 他捉过宋玄的手,轻轻的吻了吻,目光痴迷又温柔。 这天下人,只有一个宋玄待他好。 但为了一个宋玄,他也愿意对这世间温柔一些。 ===== 隔了几日,宋玄接到了明确的消息,他提前得到国师的书册印玺,册封仪式与姬云羲登基同日,当日他以国师的身份为姬云羲祭天授冕。 一同过来的还有国师的冠冕礼服,以及十余名个负责此事的宫人女官。 国师与寻常官员不同,却也是须得上朝的,只不过有祭天、祈福、卜算、闭关等特殊事宜,经常不出现在朝堂上也是正常,瞧着比官员要轻松些。 只是每逢祭天典礼之类的大事,国师的规矩就更要多得多了。 一旁的女官絮絮地跟他讲着祭天当日的流程,一寸一分都有说法讲究,只差没将他拴上绳子当木偶比划了。 宋玄听得无比头痛,再瞧瞧那属于国师的厚重礼服,便更头痛了。 他此刻才清晰的意思到,自己逍遥快活的好日子,的确是结束了。 第30章 祭天 祭天是大尧甚至于历朝历代皇帝最重要的权利任务之一,大多数帝王都经历过不止一次的祭天。而对绝大多数帝王来说,最重要的一次,莫过于登基当日的祭天。 这一次意味着他彻底从前任手中接过了掌管万民的权利,成为这天下真正的主人,甚至于可以代表天下人与上天进行交流。 然而姬云羲对这一流程似乎没有半点期待,每每提到都是冷笑:“上下多少人,戏班子似的耍,排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是演给谁瞧。” 宋玄也提前排演了数次,听见了就随手揉他的头:“知道你辛苦了,熬过这一阵,也就没这么累了。” 祭天的确不是什么有趣的差事,尤其是礼服厚重、过程繁复,让姬云羲这等对神明毫无敬畏的人无趣到了极点。 “熬过这一阵还有下一回。”姬云羲瘪了瘪嘴,故意在宋玄面前撒娇。“年年都要祭,无非是规模大小罢了。” 宋玄低低笑了起来:“下次你若是实在想躲懒,下次久装病,我替你去。” 在大尧,国师的确是可以代帝王祭祀人选——尤其是帝王没有成年后裔的时候,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皇帝愿不愿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别的皇帝或许是不愿意旁人来分薄自己神圣的权力,姬云羲却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那我得跟去瞧瞧。” “瞧什么?”宋玄问。 “去瞧瞧你祭天的样子,”姬云羲轻声说。“祭天穿礼服的样子好看极了。” 好看到,他只想亲手将他的礼服给剥下来。 宋玄读懂了他眼中的暧昧,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就没个正经。” ===== 姬云羲这话的确是没有撒谎的。 尽管他们这皇帝与国师,是一对君不君、臣不臣的反骨,但单从外表观赏价值上来说,恐怕在大尧历史上也算得上是顶峰。 祭天当日的清晨,天还蒙蒙亮, 姬云羲和群臣就都列于南郊祭坛之前,待到时辰,这便算是祭天正式开始了。 姬云羲穿了厚重的玄色赤纹礼服,并未带冠冕,如墨似的发丝高高束起,愈发衬得他肌肤白皙、五官精致,在清晨朦胧的薄雾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 他裹着厚厚地华服,静静地听着迎神奏乐,瞧着那无甚美感的祭祀舞蹈,再由着祝官读那冗长的祝词祷文。 木偶似的行礼跪拜,一举一动,似乎都规矩谨慎地毫无生气,明明他才是今日的主角,可他却仿佛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可若是有人能读懂他嘴角微微的弧度,就一定也能看到他眼中的讽刺。 清晨的雾气一点一点散去,日头从东边爬到了中天,臣子中已经有人起了微微的薄汗,却仍是没有人敢动。 姬云羲也没有动,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直到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祭坛中央。 宋玄有些紧张,可身为江湖骗子多年的经验,让他此刻看起来愈发的镇定了。 与大尧帝王礼服沉重的玄赤色不同,国师的礼服是白色的,并非他常穿的白麻,而是雪似的白绸缎。 这衣裳重重叠叠地包裹了不知多少层,每一层都用金丝绣了复杂的纹案,加以金玉缀饰,显得愈发庄严神圣。 宋玄的确生了一张足以糊弄人的脸。 他的衣摆在祭坛洁白的砖石上拖曳而过,一双眼眸黑白分明,如墨勾勒,带着高高在上的疏离与清明。 姬云羲的神态,在瞧见宋玄的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宋玄平日里总是一副混沌懒散的模样,如化不开的春风绵雨,虽然温润,却也模糊。 可如今的宋玄,却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如灼灼的白日天光,干净明朗得令人不忍玷污,却又忍不住想要将他从神坛之上扯落。 宋玄在祭坛上静静地瞧着他,念诵祝词的声音平缓又温和,一字一句,仿佛如珠玉似的散落在他的心底,让他的灵魂也随着震颤。 姬云羲想起了很多。 想起宋玄为他摘杏、逗他开心,想起了他在柴房里手足无措地喂他吃药,想起了他带着他游历四方,带着他死里逃生。 想起他从桃树上一跃而下,将桃枝挽在了他的发上。 他想起他们走过的城池,想起他离开,想起他归来。 兜兜转转走过二十余年,他灵魂中所有的鲜活,竟都是眼前这个人给的。 是这个人在四方墙里告诉他这世界的绚烂,在他最麻木暗淡的时候带着他走过了绿水青山。 在他早已背弃一切良知、孤独至死的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是他生命中唯一出现过的光,如今终于愿意驻足,停留在他的身上。 宋玄的祝词念过,他站在原地静默地等待着,似乎是因为等待的人是姬云羲,这让他的目光温柔下来,有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 姬云羲走上了祭坛。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是那样的沉重而缓慢,仿佛在做着最沉重最庄严的仪式。 宋玄取来冠冕,动作轻柔地为他带上,面对着他,认真地说着下一段祝词。 姬云羲是听过这段祝词的,这是唯一一段,宋玄去跟祝官请教修改过的祝词。 之前所有的祝词,都是给上天的,只有宋玄这一段,是送给姬云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