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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皮鞋,是一双运动鞋。看样式还很新,鞋带的边缘也没有变毛,最重要的是,它保暖又合脚,底子又厚又舒服,很适合奔跑蹦跳,和桓修白脚上套的布鞋,不出自同一个地方。 那是软软的鞋子,是经常来看他的好心阿姨买给他的,商场的高价货,打了折都要上千的。 少年低头瞧了瞧自己的鞋子,由于眼前模糊,他都快看不清趾头间的破洞了。他无端有点高兴,因为他一向不喜欢穿这双鞋子。 它的鞋底很薄,薄得像泡沫,布面子也软,走快了脚趾头就会往前一撞一撞,生疼的。码子很小,穿着总是不得劲,在学校打球时会崴脚,穿长了,脚趾把布面顶得越来越薄,某一天就破了。原本是批发市场的减价货,本想卖给老头老太太们,却被嫌弃质量太差,兜兜转转,被以八块钱一双的价钱处理给了市孤儿院。福利院的账目做得漂亮,开票开成了三十一双,美其名曰:给孩子们添置冬鞋。拿到了拨款,院长很满意,用多出来的钱给自己买了双牌子货小羊皮手套。 今天,她正好戴着其中一只,打了桓修白一巴掌。 不为别的,就为桓修白从小黑屋里放出来时,“不长眼睛”,踩到了她刚擦了油的高跟鞋。 而这会,院长的高跟鞋也踢踢踏踏出现了。 高跟鞋紧迫地跟着小白鞋,最后走进来的是警察的黑皮鞋,但不是桓修白想见的那双。 他想看的,是雕着美丽花纹的浅棕擦色皮鞋,鞋尖闪闪发亮,在小黑屋里也会发光。 “院长阿姨!”小白鞋期期艾艾说话了。 “你别怕哈,阿姨给你做主。这里是派出所,他不敢的。” 桓修白抓着铁栏,“嗤”了声,裂开嘴笑得诡怪,“你过来,看我敢不敢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警察同志!”院长的红唇夸张撇起来,“您看看!您看看这是什么社会渣滓?败类!” 软软捂着右眼上的纱布嘤嘤哭泣:“软软看不见了,以后瞎了,再也不能看见世界的美好了。” 少年在收监室里笑出声:“我看你还能哭,这不是没瞎吗?” “你小子还敢嚣张!”秃头警察一声暴喝,抽了警棍砸过去。少年躲得飞快,那棍子砸在栏杆上,弹了回去,叮叮咚咚掉在地上。 警察横眉竖眼,对着院长和软软说:“你们别担心,我们一定尽力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还这孩子一个公道。” 说完,他还弯下腰,摘了帽子,换了张善意的脸,摸了摸软软的头发:“唉哟,可怜了,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遭了这些罪?眼睛肯定会好的。” 软软踮起脚,梨花带雨地“嗯!”了声,“叔叔会帮软软打坏人。” “呿,十四岁了,说话还像个五岁弱智。”桓修白靠在墙边嘲讽。 “那也总比被亲爹妈和养父母都扔了好。软软有人爱,哼。”软软是九岁因父母车祸而亡才进福利院的,比起桓修白,他的确是有家庭爱过的。 “去你妈的!狗逼你给老子死过来!”少年的狂怒瞬间爆炸,“哐哐!”狠狠踹了一脚铁窗,眼睛通红,像随时能推倒墙跳出来撕了他们,“有种你再说一遍!” 软软哭着鼻子,却仗着有人撑腰,指着他说:“我就是要说,野种,没人要!抢我东西的怪种!一辈子都没alpha要!” “你他妈找死!”从少年挤压的气管中喷出这句话。 “警察同志,这可怎么办,他出来不得杀了我们啊,能不能直接关进监狱里?”院长害怕地问。 “喂!!再动我开枪了!”警察装模作样拔出枪。 “说脏话可不好——” 这道声音突然插在了四人中间,因为音色亲和柔软,所以不显得突兀。 转头望去,浅棕色的雕花擦色皮尖稳步走进来。 软软昂起头,小小地“呀”了声,看清那人的脸,蹭得脸红了,软声细气地问:“哪里来的叔叔呀?” 一般情况下,大人们听到这声音都会回过视线来,男人也一样。软软眨了下眼睛,挤出两滴晶莹的泪花,顿时我见犹怜,看得院长和警察心都快碎了。 男人平静问:“你是那个软软?” 他这句一出,反而引起监牢那边重重一声响动。少年狠锤了下铁杆,背过身走到里面的小帘子后去了。 “对,叔叔也认识我吗?”软软细声细语问。 “听过。” 躲在里面的少年感觉胸闷气短,越发难以呼吸,捂着胸口难过地蹲下去。 “叔叔是来找软软的吗?” “嗯。” 少年捂着耳朵,疼得撕心裂肺,脑袋嗡嗡作响。 又要来了吗……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还要发生多少次……都抢走吧,都走吧! 另一道声音虚弱地辩解着:不是的……他也有一点喜欢你的,他说过……喜欢弹药的味道……还请你吃过那么好吃的面…… ——但他不肯标记我。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不会领养我。 ……这也没办法。 “哥哥,我喜欢哥哥,可以叫你长发哥哥吗?” 不可以!……少年在内心嘶狂尖叫……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行不要救命啊,谁来杀了他,谁能杀了他!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温柔问:“你的眼睛怎么样?可以过来给叔叔看看吗?” “那个……软软痛痛。” 桓修白突然胃里痉挛,有种想吐的欲/望。 “先生,您是……?”警察看人装扮下菜碟,对席莫回自然客气。 “我是医生。” “是医生啊。”警察和院长同时露出欣慰的神情。在这个社会,医生这项职业总能轻易虏获信任。 “软软,你跟这个哥哥去吧,我们陪你。”院长松了口气,接着热情招呼席莫回,“是民政局那边联系的医生吗?还是上头关心我们。” 席莫回不置可否,一大群人蹙拥着他走出监管室。 铁栏深处的小长凳前,拉起了破败的深蓝色帘子,少年蜷缩在上面,躲进阴影里,死死捂着嘴,肩膀却在剧烈颤抖着。 板凳是铁皮的,寒冷得让人打颤,他痛得越缩越紧,捂在嘴上的手被泪水打得透湿,始终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他逐渐喘不过气来,就松开一点指缝,呼吸的时候,嗓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啜泣,他赶紧咬紧了牙关,不论牙齿怎样咯吱吱响,都不想让弱者的行径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