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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敢像最近这般, 大发脾气又当着她面厉声质问, 真是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把憋了好久的气一下子撒了出来, 又感觉自己生气的莫名其妙…… 苏柽喝了几副药,身体大概好了些,又开始奔波于衙门上下,劝不住也管不了,我只有憋着一股劲儿跟着她一起忙。 晚饭过后, 惯例巡街,本是溪秋去的,可溪秋忙活了半天还没吃上几口,厨房的活计也没做完,她便习惯地拿起佩剑,准备替他去,我忙将碗里的饭拨拉完,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都没话,她专心巡街,我专心跟着,谁也不曾理谁。 我也并不是存心与她呕气,不过是上次事情和她的态度,让我心中这股难受消之不去,试图想要一个满意的回应,可她不接茬,也不再提。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她这么冷漠过。 我认识的她,即使不爱讲话,性子淡漠,公私分明,可她向来,却也做不了冷酷无情之人。无论是郑越误杀,还是杜轩复仇,还是陈阿昭丧夫,每一个案子每一个人,她都努力还原真相,忠于法理亦力求人情,做到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王法,更无愧于心,可如今,她独独对着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对着关心不理不睬,对着质问不言不语,自动忽略,我行我素。 冬夜冷寒,街上行人稀少,店铺也早早关了门窗,只剩下北风在巷子穿堂而过,呼啸来去,不知疲倦。 一个穿着花袄子的小姑娘提着灯笼从巷子口跑过来,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地东张西望找着什么,没注意前面的路,堪堪撞上迎面而来慌慌张张推着一板车干柴归家的樵夫。 我一把拽过苏柽,大步往前手疾眼快地一把抱过小姑娘,车夫眼见要撞上人,雪地湿滑也停不住车,吓得双手丢了车把,车身瞬间失衡,在雪地里打了个转,车把杵过来狠狠地打在了我的后背上,撞得我一个趔趄,我抬眼望见苏柽被我刚才用力拽得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个晃神之际,脚下不稳,车头处满满码着的干柴枝直接擦过我脖子,瞬间一阵刺痛。 苏柽反应过来一脚踢开还在原地打转的板车,车子倒在了路边,我伸手去摸脖子,摸到了一手的血。 小姑娘在我怀里惊魂未定,哭喊着“娘亲,我要去找我娘亲……”,一个妇人着急慌忙地闻声寻过来,这才算让小姑娘止了哭,妇人朝我连声道谢,一边抱着她擦眼泪交代说不能再乱跑,一边向巷子深处走去。 樵夫吓得连连向我们道歉,直到我一再表示无事,他才敢扶起倒在路边的板车,匆忙离去。 我将手中的血在衣角处蹭了蹭,扭过头,看到苏柽站在我身后。 “你在干什么?!”静巷无人,她发了火,冲我吼道。 我上次见她如此动怒,还是庄沐萱将她的绝版古书弄湿了几页的那次,可现在,她为何发火…… “你拽过别人,抢着去挨第一下,那第二下也躲不开吗?!” 她虽在气恼着,却还是掏出帕子塞过来为我止血,她怒我拽开她,自找着受伤。 “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不管不顾……”我冷笑道,“我现在所做的,不正是苏捕头和叶大人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吗?!” 我本无意这么说,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都变成了冷嘲热讽。 她为我止血的手顿了顿,停在了半空中,末了,终是收了回去,别过脸苦涩道,“你别这样……” “我怎样?”我反问道,“我就是不能怎么样,才憋屈到现在!” 她深吸口气,眼睑微垂下来,低声道,“对不起……” 我感觉像一拳砸进棉花里,无声无息却让人窝火不已,无奈而无力。 “衙门是一家人,不是个人英雄!事事都要你冲在前面,要我们何用?!” “是!我没用,我要是有用,还至于在这儿发这么莫名其妙的脾气?!” “不,不是这样的。”她抬头看我,眼神中有了慌张,执着地强调着,“不论是上次被困火海,还是这次替我治伤……” “我都很感激……” 我闭上眼,没有办法再听下去,抄起掉在地上的佩刀,转身就走。 我没有办法已经看过她替我们挡过所有灾难,再听她说她是那个感激涕零的人…… 寒冬腊月的深夜里,巡街巡了一半,我撇下那人,自己一个人跑到程记酒铺喝了三坛的烈酒。 只有酒的烈性才能勉强压住我心中憋闷许久的情绪,不至于让自己失控。 我拿起第四坛酒准备开封时,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双手拦住,铃兰在我对面坐下来,将烈酒换成了一小壶清酒。 “午饭时候沐姑娘来过,”铃兰也不劝我别喝,反倒抬手为我斟了一杯,“她说你在生苏捕头的气……” 我低着头沉默,没有回答。 “若你觉得她逞英雄,真的太委屈她了。” 我抬起头看她,没想到铃兰会一语道出我心中的气恼之处。 “自古真正的英雄,不必哗众取宠逞能,而英雄自然也不是好逞的,血泪为代价,生命做交换,才堪堪能换来一个英雄的头衔……” “你向来只觉得她不管不顾冲在前面,对案犯不留情,对自己更是狠心,可是你想过没有,她要是只为了逞英雄,为何这般拼了命要护你们周全?” 我握紧酒杯,努力抑制住颤抖着就快要将酒水撒出来的手。 “没有谁是那么轻易就看轻自己的生命,你眼里所见她不珍视自己的行为,未必是她刻意如此。” 我恍然想起她曾经身着黑衣,抱着身着白衣的阿昭,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夜里说过有关于生死的话。 她说,生命之于每个人都是一种恩赐,不能轻易就选择结束。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就像是一个历尽尘世看破往昔却又不消极的智者…… 我抬起迷离的双眼,看不清面前的一片模糊,也看不清世间万物,耳边只听得见铃兰那不疾不徐的泠泠入耳的嗓音。 “或许是她失去过,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珍而重之如今生命里所拥有的东西,保护自己不想要失去的人。” “苏捕头,是个真正的英雄。在我们良辰县所有人心里……” 一语点醒痴人。 她从来都不是轻视生命的人,而我却这样地责怪她。 ☆、第七十七章 衙门最近络绎不绝地来客,继刘太医与皇上之后, 叶韶的恩师秦御史也突然来了良辰县衙。 叶韶养着伤, 平日里也清闲,老师到访,许久不见, 自然是欢喜不已, 拉着老师就往内堂去。 我忙拿了糕点小吃过去招呼, 亲自为两人泡上好茶。 只见秦老师还未坐定, 就四下里张望寻找,“柽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