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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字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详细的写明了控告理由。 郁泱当即摔了惊堂木,“砰”的狠狠一声,众臣纷纷跪下。他眉眼含冰道:“含血喷人,以下犯上!来人,割了他舌头。” 一干差役走了进来。丁鹭同样含着戾气的双眼挑衅地看着郁泱,从容不迫地张开双臂,让他们擒拿。 丁鹭既作得出与媲美的书,少说有一万个心眼。老人连忙跨出一步挡住了差役,向郁泱道:“陛下不可轻率。看他处之泰然,想必有了万全之策。陛下要割他舌头,虽不毙命,但万一他自裁,来个一了百了,岂不证实他昨日的连篇鬼话。到时候百姓只会更怀疑官府。” 郁泱:“死人可不会妖言惑众,死了才清静。” 老人劝道:“陛下,他绝非…” 丁鹭打断老人的话:“草民也佩服陛下的勇气。陛下可要当心,莫要因小失大,小人的命不值钱,陛下的名声也一文不值吗?陛下难,小人也难,不如我们勉为其难。陛下放了安逸,我还陛下一个正人君子的名义,如何?” 郁泱微微扬起了头:“你说朕是小人。” “哪敢,草民才是小人。所以安逸若是丧命,小人保证陛下遗臭万年!”丁鹭声线温和,但带着恨意咬字,别有一番阴毒之味。 “刁民!”陈酉上去就给丁鹭一巴掌,扇得很响亮,但一点都不疼。 许沿平静问:“你把这辱没陛下的谣言扩散了?” 丁鹭逮住陈酉的手就咬,唬得陈酉退得远远的,然后答道:“是。油桶已经布满了骆城,就等陛下引火了。” 许沿一股官腔道:“造谣生事,煽风点火,抹黑陛下,已犯下十恶不赦之罪,按大周律法,当斩首示众。” 丁鹭抓住契机道:“不愧是大理寺卿,依国法治人,不偏不倚。可倘若我并非造谣生事而是事实如此,那么敢问郁大人,你会如何判?” 许沿默定,陈酉暗中指引道:“依法,起诉天子要签生死契。可不是凭你一纸血书就可以立案的,你以为陛下是人人都可以随便指控的吗,那岂不天下大乱!” 生死契也是先帝立下的规矩。百姓要控告皇帝必须签生死契约,以性命作为的筹码,三司方立案调查,百姓可以听审,皇帝必须有问必答。如果查实皇帝确有罪过,则控告人性命可保,倘若皇帝并无过错,则斩立决。这条律法并不袒护子民,因为天子是不容随意质疑的,而且三司傍皇家而生,其间的利害关系不言而喻,孰轻孰重、孰远孰亲三司最拎得清。除非有不共戴天、甘愿三生为奴的大恨,否则无人会选此下策跟皇帝对杠。 丁鹭洒脱道:“我签。” 郁泱眼帘微合,透着噬人的恶光:“你以为朕不敢治你?还是以为自己稳cao胜券?” “试试咯。”丁鹭声笑脸不笑,朝许沿吹了声口哨,“把生死契给我,先帝可没说过皇帝有阻止百姓签生死契的权力。” 堂上又陷入沉静,空气似凝结成冰刃,蒸起腾腾的杀气。刑部和大理寺无人敢拿出生死契,时间恍如禁止。丁鹭如一顽石,契合地融入这肃杀的气氛当中,昂首挺立。 郁泱眉尖突然平缓开来,对峙的态度转变为礼让,平静地朝许沿点了个头,道:“给他。”这份平和无疑比之前的愤怒来得更阴森了些。 大理寺小吏颤巍巍地把生死契呈到丁鹭身前,丁鹭抬起手将去摁那枚红色的印泥,忽然顿住了。 陈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丁鹭抽了抽手,抬头目定郁泱,见郁泱正示威地看着自己,便弯起一抹浅笑,把手指伸进嘴里咬破,豁达地在生死契上摁下了血印,顺将那件血襟撩在了盛放生死契的托盘上,作为状词。 小吏将签好的生死契和状词呈给陈酉过目,再呈给许沿。许沿看后,沉默了片刻,道:“大理寺及刑部即日立案重查,以十日为限,根据状词收集证据,核查有无,十日后在此开堂。此十日内,丁鹭交由大理寺看押。” “不必十日,今日便足够了,也不劳烦大理寺跟刑部,小人一个拷问便可,也无须百姓旁听。”丁鹭说罢整理衣冠,跪向三位老人,敬重地行了大礼:“小人命不足惜,但大周的江山是否任少主胡作非为,还求三位前辈持正不阿,主持公道。小人可以输,但陛下的为人不可不治。”然后,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签下生死契,原就处于万般不利的境地,律法之所以允许百姓旁听,就是为了声张那几乎荡漾无存的正义,让“告天子”不至于沦落成形式。而丁鹭竟然选择放弃公审,以一敌众,将自己的胜券一扔再扔,似乎并不想打赢官司。 老人捋了捋胡须,微微点头。大周少有丁鹭这样顾全大局、深明大义的人,赔上自己的命,不仅想挽救挚友,更想在护住君主声誉的同时将君主敲醒。丁鹭少说给郁泱留了一百条后路,现在的咄咄相逼,只是为威胁郁泱退步。老人看在眼里,可惜了丁鹭起来。 郁泱冷眼一瞥,无动于衷。 丁鹭起身后,转向许沿:“郁大人,可以开审了吗?” 许沿余光留意了郁泱一眼,见郁泱没有示意,只好无力地点头应允。陈酉坐到师爷的席上,亲自做起稿录,许沿则作主审。府堂肃穆压抑,众人或是敬畏或是心慌,度妙如年。 丁鹭开门见山道:“我之所以提请重审班姝案,是因为几个不得解的疑问,也是我指证陛下为杀害班姝凶手的理由。敢问陛下,四年前,即征妃那年,案宗记载你来过骆城面见班姝,那陛下真实的来由是什么?如今陛下的来意又是什么?为何大理寺提请重查班姝案的时候,陛下的第一态度是撤案?陛下为什么要亲查现场?为什么要针对安逸?先请陛下回答第一个问题。” 郁泱心不在焉、胡口乱答道:“一见倾心,特来看望预妃。” 丁鹭还在等郁泱解释,哪知郁泱已经答毕,堂上尬静了一小片刻。 丁鹭错愕地眨了眨眼:“仅此而已?” 郁泱:“对,仅此而已。” 丁鹭转向问许沿:“郁大人,这个解释是否能推掉陛下来意是为杀害班姝的嫌疑。” 许沿:“丁鹭,你的指控本就有六成无中生有的嫌疑。你既然指控陛下,则应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陛下的确有杀人之嫌,而不是凭一股怨念,生拉硬扯地拼凑证据。” 丁鹭:“那安逸说他喜欢班姝才画了,怎么就被无端反驳了呢!” 王知府眼见挨打了脸,忙为自己辩护:“那是安逸跟本案牵扯太多,我反驳他合情合理,怎能说是无端反驳。假若你的设想成立,陛下千里迢迢赶到骆城,只为杀一个素昧平生的无辜女子?岂不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