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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70

    “等你入京的这两月,我翻来覆去地将这奏本的每一句措辞都精修过,总算是将当年之事解释清楚了,段阔和先太子的事则隐瞒不报。我这等不断利用他人真心的人,不值得你脏手,奏本天明时分便会直接递进华盖殿,我……自然也任皇上发落。”

    孟璟淡淡觑他一眼,握在剑柄上的手终是放下,接过来一字一句地阅过,尔后淡淡道:“曾叔,我还肯这么唤你一声,是因为你从前酒后吐真言,说你一生不娶,我便是你唯一的晚辈,你将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宝贝都给了我。”

    “可曾叔……你也毁了所有,我为之骄傲的东西。”

    第93章 终章

    夜里忽地淅淅沥沥下起雨, 秋雨带起一阵寒凉, 连灯盏也被从斜飞入窗的雨水浇灭了好几盏, 室内陡然暗下去不少。

    曾缙沉默了许久, 终是道:“我这辈子, 少逢家变, 父母俱去,自此真心待我之人唯你们三个, 我却都一一辜负了。”

    他手抚过那个孤零零的匣子, 笑里带几分苍凉的意味:“但他, 身负酷吏之名, 实则却最是重情重义。此前他其实对你尚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虽对你有几次不利,但也是皇命不得不从,最后这一次, 也是为了我。”

    “谢你,还肯带他回来见我。”

    孟璟没出声, 转身迈入夜雨, 屋内灯盏的光映得雨幕也生出了几分斑斓之色,将他的背影衬得越发瘦削。

    整整五年又十月, 这双腿终究没能好完全, 纵然勉强运气强行护着右腿, 但下脚终归是轻一脚重一脚,溅起些许污水沾上长袍,惹得一身瓦松绿都变成了石青, 整个人显得更加黯淡,近乎要溶进暗夜里去。

    曾缙对着这个背影,低低叹了口气。

    都这般了,他还肯如此相待。

    若论重情重义,他此生阅人无数,独眼前之人称第一。

    孟璟回到府上,见楚怀婵裹着一身出炉银的披风立在廊下等他,微怔了下,赶紧将配剑解下扔给扶舟,这才走上前去。

    他走到近前,忽地顿住了脚步。

    前襟处的那朵暮色睡莲将阖未阖,檐外秋雨淅沥,而她望过来的眼神里,温柔万顷。

    他试探问:“刚醒?”

    “好一阵了。”

    如此他便无法装作无事,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沉默了好一阵子。

    她却也不追问,只是转问道:“都搞定了?”

    他迟疑了好一阵子,才轻轻点了下头。

    她握过他手往里走去,轻声道:“那便好,总算能见你真正睡个好觉了。”

    夜雨嘀嗒,同衾而眠,他将手枕在她小腹上,不一会子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久,以至于他尚在睡梦中时,张览便进了宫。

    皇帝勤政,五更即起,先是被曾缙这一道奏本给气了个郁结于胸,后又闻长公主求见,皱着眉头传了人觐见,等闻脚步声入内,他皱了皱眉头:“有事?来得这般早?”

    无人应声,他这才微微抬眼看向下首,便看见了独自一人立在阶下的张览。

    他怔了好一阵子,也没辨清眼前之人是谁,心中肝火隐隐烧着,正要问罪,张览忽地出声:“皇叔,一别数年,可还安泰?”

    皇帝搭在曾缙那道奏本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竟将一角生生捏碎。

    两相对峙良久,张览缓缓敛衽跪了下去:“叩见皇上。”

    能唤他一声“皇叔”的这个年纪的人实在是不多,皇帝抬手召了锦衣卫,堂上官身材魁梧,飞鱼服光彩纷呈,往一旁一站,气势却未能压住着一身素净道袍的张览。

    皇帝未叫起,张览将整个身子伏低,缓缓道:“皇叔放心,我今日复归京师,无不轨之谋,否则不必先找长公主引见。我……是为西平侯的事情而来的。”

    手中的奏本发烫,皇帝垂眸看了眼,总算平复了下来,冷声问道:“孟璟去靖远,是去见的你?”

    “是。”他淡淡应下,“生父蒙冤,皇叔对他又并不全信,身在此境地,不行险棋,不为出格事,实在难以自处。世子年纪轻轻,却为国为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还望皇叔多多宽宥。”

    “蒙冤?”皇帝咂摸着这个词,好半晌,终是道,“且说来听听。”

    “曾缙既然招了,皇叔自然知道清远门外那场惨败非西平侯之责。”张览顿了下,艰难吐出下一句话,“然曾缙不知,此前的几场大败也不过是引敌南下的障眼法,并非西平侯不敌。而幕后元凶,实乃先帝。”

    皇帝怔住,尔后沉默着看向他,他将昔年旧事一一吐露,等他说完,室内彻底安静,许久,皇帝道:“可有半分作假?”

    “绝无虚言。”张览缓缓叩首,“劳皇叔为西平侯洗冤,我愿以身代父,向天下百姓谢罪。”

    皇帝缄默许久,道:“孟璟他的性子,不大可能主动带你入京。你来,还别有所图?”

    “世子的确不肯,但我如今有几分医术傍身,以为侯爷诊治为由,诳得他信了我。”

    “医术?”皇帝将手中的奏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道,“你本不必来。”

    “洗冤不能只洗一半。”

    “就算当真如你所说,西平侯也非无过。”

    “西平侯未阻先帝此等谋划,乃是因为若非jian人从中作梗,此计可行。就算治罪,也无非是失察被小人蒙蔽之过,但绝非莫须有的通敌之名。孟氏世代忠良,皇上当有所断。”

    皇帝静静看向下首恭谨伏地之人,许久,他道:“孟璟这些年,也绝非完全清白。”

    张览没反驳。

    好一阵子过后,皇帝道:“你既然还活着,张钦……”他顿了顿,道,“这几年也实在是战功赫赫。”

    他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锦衣卫,锦衣卫蹲身为张览上镣,锁链哗啦声响中,张览再度叩首:“我乃陕西行都司指挥使张钦之子,此番入京,乃受皇上广召民间大夫入太医院供职之令而来。”

    他垂眸看了眼腕上的锁链,淡淡道:“然方来便在诊治时冒犯了长公主,皇上责罚,理所应当,不敢有半句怨言。”

    皇帝没忍住笑了声,顺着这个台阶下,道:“能让孟璟冒险带你回来,想来这些年本事不错,太医院好生待着,西平侯的伤,也可尽份力。”

    张览叩首谢恩。

    他接道:“张钦在边地也好,你在朕手里,两相掣肘,但凡一方有所异动,下场,你自己明白。”

    “是。”

    他应完这声,便被锦衣卫强行拖了下去,皇帝的声音从背后远远传来:“怨朕么?”

    “我在此位,会比皇叔更狠。”锁链颇沉,他缓慢转身,道,“谢皇叔不杀之恩。”

    人方被带了下去,孟璟已紧接着追了过来,皇帝摁了摁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