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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

    一扫,飞速处理掉他留下的痕迹,再到案前摊开宣纸,拿镇纸一压。

    加水,研墨,落笔,一气呵成。

    万事俱备。

    东风来了。

    她往门口一望,灯火辉映下,映出一排端正的影子。

    门外之人腰间配的,是绣春刀。

    陈景元破门而入,她似是被人扰了兴致,蹙眉看向来人。

    来人目光落在她面前的宣纸上,绘的是暗夜苦雨,江边静室,一盏孤灯。

    窗外水势湍急,雨势未歇,间或雷鸣,她却有闲情逸致在此作画。

    还真是跟她老子一样迂腐。

    陈景元在心里酸了句。

    他扫视了室内一周,目光落在撑开的窗户上:“楚小姐可看见一年轻男子了?比您高出一头有余,瘦,左膝受了伤。”

    楚怀婵并不出声,她方才急急忙忙地唱了这一出戏,水加太少,墨已干了,她望着这幅仓惶之中所出的画作,微微皱了皱眉,举起青玉砚滴往砚台中注了些水,拿墨锭缓缓研着。

    用的是乌玉玦墨,味浓,和着熏香,将室内属于不同主人的各种气味一并中和掩盖,再难分辨。

    她抬眼看向陈景元:“陈佥事方才说什么来着?”

    陈景元一口气憋在喉中,将吐未吐,灼得他嗓子一阵一阵地疼。他干咳了声,按捺着性子问:“敢问楚小姐方才可在后院见过陌生男子?”

    楚怀婵望向洞开的大门,狂风拍打得门板一下一下地响,让人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她收回目光,缓缓道:“不曾。”

    闪电骤起,在她脸上打出一片惨白的光晕来。

    惊雷撼地,绣春刀上残留的血迹在这无声的对峙中缓缓滑下,一滴一滴地坠到木质地板上,惊起嘀嗒声响。

    她放下墨锭,将笔重新浸润,不疾不徐地在画上勾了枝树枝,枝蔓蜿蜒,从江边伸进静室窗户之内,平添几分雅意。

    陈景元一面摆手示意身后人再次搜查,一面看向那道碍眼的窗户缝隙,似是无意提起:“浑河两岸,五百缇骑布防。”

    习武之人声如洪钟,震得她耳膜疼。

    锦衣卫沿岸布防,那人又负了重伤,要么藏在河里等着淹死,要么冒险上岸被人拿下。

    楚怀婵手微微颤了颤,枝蔓瞬间拐出一个碍眼的弧度来,她懊恼地叹了口气,虽是别有所图的随意之作,但到底不忍笔墨被这般糟蹋。

    她摁住眉心,勾勒出几丝入窗疾雨,将这点纰漏不动声色地盖了过去。

    “陈佥事不必同我说这个,北镇抚司公务,想必不能为外人道。”

    她将笔放回笔枕,余光瞥见锦衣卫正在盘查那处枯井,淡淡道:“另外,也祝陈佥事马到成功。”

    墨迹干透,她将镇纸拿开,缓缓拿起宣纸吹了吹,裹成卷收在一旁。

    夜雨孤灯,她身形实在是有些单薄,腰肢掩在单薄衣衫下,不堪一握,仿佛风再大些,就能将她从此间刮出去似的。

    窗外浑河水汤汤,她就这么望出去,眉目淡泊如远山。

    缇骑上来禀告说并无所获,陈景元再望了一眼窗外浑河,杀回马枪这招数他屡试不爽,他再度率众杀回来,倒也不是为了要从观内众人口中逼问出什么,毕竟这人狡猾,他追了好几个时辰,连照面都没能打上一个。

    更何况,楚见濡的妻女,他暂时也不敢正面开罪。

    他这么做,无非还是怀疑此人方才藏身进了翠微观,要将他逼下浑河。

    五百缇骑,今夜暴雨,够他受的。他若敢上岸,北镇抚司酷刑自等着他来受,若不敢,浑河水也够取他一条小命。如此想着,他脸上露出了点笑意:“今夜锦衣卫会驻守观内,楚小姐见谅。”

    “请便。”楚怀婵神色淡淡。

    陈景元撤出去,走前没忘记命人替她将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时夏端着热水进来,飞速将门关上,轻声问:“小姐没事吧?”

    她摇头,时夏见她神色倦怠,忙凑上来给她捶肩:“小姐可累坏了吧?这一站一下午,除了陪着夫人进香和看书的时候,您哪肯这么久都不动一下的?”

    “你这是关切呢还是挖苦呢?”

    时夏噘嘴:“一半一半吧。”

    她失笑,这话确实不假,今晨天气尚可,母亲说三日后万寿节,既与寻常进香的时间冲突,也是大不敬,便带她提前过来。哪知午间竟然下起了骤雨,她陪着母亲在前殿听道长念了一下午的,几乎困到要当场睡过去了,这雨也没有分毫要停歇的意思。

    她站得浑身酸痛,本想回房早些休息,不料又遇到了个不速之客。

    她有些迟疑地望向窗外,雨势越发大了,看起来像是要持续一整夜,这不速之客,能活命么?

    她发了会怔,肩上的疼痛缓了些。时夏停了动作,拧了帕子递给她,她这才收回心思,看了眼铜镜。

    额间的红肿已经消退,她不自觉地笑了笑,她敢捣乱,自然不是善心泛滥,后来帮他拖延时间是怕他被陈景元抓了先行会给自己惹麻烦,但一开始撒谎,则是因为——陈景元办事不利,父亲会高兴。

    她前年入京时,正值新皇第三年,那时父亲夜里偶尔会小饮几杯,然后酒后吐狂言:“人呐,这辈子不能只为利益过活。月儿啊,你得记到心里——为人得正,方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可陈景元偏偏是那个不正的,一把御赐绣春刀饮过无数鲜血,而今更是对他步步相逼。

    每每这时,母亲会眉眼弯弯地替他添酒:“小点儿声呐,仔细这人的耳目正蹲在屋顶听墙角呢。”

    时夏看她傻乐,心里琢磨着莫不是昨儿背着规矩甚多的夫人悄悄听了出游园,今儿就学戏文里的小姐魂不守舍了?

    她点头如捣蒜,自我肯定完这个想法后,双手合十许了个愿,兴冲冲地道:“小姐别担心,老爷定然会为您挑个好夫婿。”

    楚怀婵无言,什么跟什么?

    牛头不对马嘴。

    她把帕子放回清水里,拿过方才卷好的宣纸往这丫头头上一敲:“好好收着,睡了。”

    后半夜雨势渐小,雨水断断续续地打在窗边那棵水杉树的枝叶上,沙沙作响。

    锦衣卫仍未撤出,那证明,起码他还没落入陈景元手里。

    她枕着一江浑河水,不自觉地想,那……他还活着么?

    水阔云低,残雨点滴。

    支流口的芦苇丛里陡然冒出了个脑袋。

    第3章

    芦苇荡被狂风暴雨一通摧残,东倒西歪,他刚想突围而出,被一枝斜倒的芦苇勾住膝上的伤,他蹬了下,却又被水草缠绕上他另一只未曾受伤的腿,顺着水势将他往下游拽。

    他有些无奈地单手抓住横七竖八的芦苇,探身回去拿匕首割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