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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给劲儿!比我自家亲戚……给劲儿多了……您给我、挣这么多,好活儿,您呐,要我什么……都、拿去……” 段正业把手机挂断,啪地丢茶几上,脸色阴沉像要落霜。 戴巧珊往后缩了缩脖子,颤巍巍解释:“她……我忘跟您说,不,是打算说来着,但蓓蓓讲,她是‘我的’助理,跟您没关系,让我别给您添乱。我瞅着有道理,就……” 段正业冷不丁目光飞镖似的钉过来:“你在怕什么?” 戴巧珊一顿,两手在身前绞紧,两膝盖相互抵着发抖。 段正业把手里握着的杯子搁茶几上:“我对你没不好过,你究竟在怕我什么?” 戴巧珊迎着他的目光,忽然觉得胸腔里那口气倏地一散。她的视野中,段正业的身体外浮现出一层新的光色——是江凯旋的“躯壳”。 她今天白天全是跟江凯旋的对手戏,有两场就是近身冲突。江凯旋的演技不是盖的,尤其第二场,当时把她吓得要死。 这时,段正业就罩在这么一层越发神似江凯旋的躯壳之后。戴巧珊头脑有点混乱,浑身筛糠,灵魂似乎要从rou身中抽离出去。与此同时,她的大脑深处却硬生生喷出一片蒙蔽理智、教唆着她向他张开拥抱以示友好的驱动力。 段正业浑身带着怨气和委屈。 诘问没有得到回答,他便从沙发上站起身,山一样压近她。站到她面前时,戴巧珊没挺住,腿肚和后背一软,一个趔趄,向后瘫去。 身后是一面陈列墙,木格子稳稳接住了她。 可架子双面镂空,因此,在她本能用胳膊向后撑住自己的时候,几只用作装饰的瓶瓶罐罐被撞翻,一时间“咚!噼!啪!咵嚓!”,前赴后继、彼此磕碰砸碎到地毯上。 地毯薄,下面还有一层木板地面。深夜没什么声音,瓷器碎裂本来就够惊心动魄的了,再被木地板的共鸣一加持,一片巨响把段正业也吓一大跳。 在戴巧珊视野变红时,罩着江凯旋躯壳的段正业,两眼也红了。 “找大夫?干什么?” 他声音不重,怒气却没有饶过她,字字清晰咄咄逼人:“大夫帮过你什么吗?你进这一行多久了?来个人就能洗你的脑,你是没长脑子吗?” 戴巧珊两股眼泪唰地飚出去,他顿了顿,没住口,反而加重了声音。 “你表演没错儿!!‘走心’这一套,是前辈们、老一辈、这一行的祖师爷,传下来的!!现在时兴的什么‘表演外化’——那个,人也没错儿,混口饭吃!但那是蒙人的障眼法,小家子气,不走这儿!”他拿手按自己心口,“流于表面就没魂气儿,成不了经典!可你错在哪儿呢?你入行我就跟你说过,一部戏,‘走心’关键几幕——属于‘你的时刻’那几幕——其余的,跟着走,‘外化’就够!” 他忽然激动起来,逼上前,伸手捏住戴巧珊的下巴:“外化懂吗?控制皮相做做样子!甭他妈镜头带不到的地儿你都‘走心’,处处给人落口实觉得你是疯……疯子!!要看大夫!!特么什么演员,演晕的戏就真晕了菜!万一剧本最后是角色自杀了呢?你真去死?你这碗饭还吃不吃?!” 他一口气说了平常绝对不会当戴巧珊的面说的东西,捏着她的手指像铁钳。又惊又痛中,蓦地,逆着房间顶灯的他,身影外那层江凯旋变了模样。 巨怪般的剽悍可怖,他不再像江凯旋,也不再是段正业。他是来自无间地狱的阿傍罗刹。 红花化血,白花是奠,蓝花是鬼火,三色汪洋席卷,罗刹说话便要把她拐入无边火海,让她永死受劫不得安魂。 戴巧珊无法自控一声呜咽,段正业抬手一巴掌,硬生生半空转向,“乓!!!”地砸到她脑后的陈列架上。 还好之前能被碰摔的都摔了,剩下的盆景之类单是被震得跳了跳。然而这木架子连着木地板,背靠着它的戴巧珊简直觉得天地都被段正业一掌震碎了似的。 她吓得声儿都没了,褪了血色的脸上滚满路线混乱的泪水,浑身在段正业的手掌下猛颤。 段正业充血的眼睛瞪着她:“还能不能调整好自个儿?还是你要砸了这个饭碗,称了那些俗人的意,找大夫给你治治你走心的毛病?!啊?说呀!”戴巧珊瑟缩抽气,段正业揪住她的领口,一搡,“说!” 戴巧珊的视界渐次叠红,这一刻终于变成了厚厚的猩红色。 她尖叫着豁了出去:“啊——!!!” 她像被压到极致的弹簧,双手就着这反弹的力量把逼迫着她的段正业猛地一掀,竟把墙一样的段正业推开好几步。 在他一愣的同时,她尖叫冲上前,死命撞向他。 然而这时,段正业却微微张开怀抱,全力接住了这一撞,并顺应她的愿望被撞倒在地。戴巧珊一秒功夫没耽误,膝盖跪到他上臂,骑到他胸口,照着他脑袋就是一通噼里啪啦,巴掌如雨下。 极似咏春拳的绣花绵软掌中,她尖叫着骂了一堆胸口、脑后、不明来源处的暗黑空间涌出的话:“点卯……摔咧子大叔!畜生!变态!你丫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段正业暴着青筋:“打!打!打得好!” 戴巧珊一不留神瞥见他眼中悲悯的目光。阿傍倏然消失,身下人是段正业。 惊觉间,她又猛然被自己冲口而出的关键词震住。接着,她以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激动情绪,捂脸大声恸哭。 哭声穿透力逐渐加强,她明白这要被人听见,得多惊悚。可悲伤越压越重,她只能在它的cao控下,在气血暴涨过后变得似乎气虚的段正业,抬手拍着她后背的安抚中,让悲情肆虐。 震动自身天灵盖的呜呜声里,她听到他说:“好孩子,好丫头,我会补偿你……撒完气就好些了吧?小珊,我都知道,都明白……你要怎么着都行,只要你好……你要我命都给你……” 段正业的安慰和戴巧珊的恸哭,换个人来看,一定会莫名其妙;可他们又似乎都能明白对方在表达什么,混乱中达成奇妙的和谐。 就在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戴巧珊和段正业同时一怔。 来人显然是个超急性子,一边按铃,一边还砰砰敲门。有男音压抑而急促地从门缝传进来:“小戴!戴老师!戴巧珊!……” 地板上一躺一骑的两人对视,接着以常年犯案同伙似的默契,同时迅速爬起身。 戴巧珊胡乱把脸擦了两把,深呼吸两次,靠近被人用内力猛敲的门。门开了,里外的人同时一静,像遭遇到意料之外却并不让人惊讶的谜底。 门口站着两个人。先入眼的,是站得远一些、眼中忧郁有话的章瀚海;而敲门的,则是难掩怒容的江凯旋。 第28章 桥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