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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百姓夹道跪地,留出仅容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宽度。 车外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地行礼,叫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国师千岁千岁千千岁,大梁武运昌隆,永享天君赐福。” 千万人同时发出的喊声让韩衡有些坐立不安,他甚至不太能听清他们在喊什么。 明帝从对面伸过手来握住韩衡的手,笑道:“他们已经等待国师太久了。” 不过数月,明帝的语气却仿佛这个国度不可一日无国师。 “今日不是国师露面的时候,朕出面即可。魏一正,陪国师稍坐。”明帝吩咐完,对韩衡点点头,就走出车门,站到车辕上。 从只开了一下的门缝里韩衡瞟了一眼。 满地都跪着人,他们都低着头,仿佛对这架马车充满畏惧,不敢多看一眼,嘴里坚定地一遍遍重复那几句话。 韩衡额上渗出冷汗,心想,这不是跟邪教差不多吗,而且他还是最大的那个邪教头子。 砰一声车门关上。 魏一正轻声道:“国师。” 韩衡紧张地应了一声。 “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韩衡一头雾水。 魏一正道:“他们跪的不是皇帝,而是上天,或者说,是你。” 韩衡眉心拧起,嘴唇紧紧抿着,他无法否认魏一正的说法,这些梁人这么坚定虔诚,都是过去的国师让他们信服遵从,而不是他裴加。看来以前的国师是个厉害的大骗子,把这一整个国家的人都骗得团团转。 不知道明帝说了什么,外面的呼声越高。 那一声一声的“国师千岁”让韩衡坐立不安,他脖子上全是冷汗,进城时缓和下去的腹痛这时也激烈起来。 魏一正发现韩衡脸色不对,让他吃了一粒保胎的药丸。 匣子里已经彻底空了。 “最好的大夫都在大梁皇宫里等着,孩子不会有事。” “嗯。”韩衡冷着脸点了点头,他实在乐观不起来,从城门到皇宫短短一路,又有这么多人跪在外面。 丁穆他们…… 不会来了。 大峪皇宫作为一个行宫,守卫不会比大梁皇宫更森严,丁穆他们都无法动手,等到了大梁皇宫,就更不可能再逃跑。 韩衡突然抓紧了魏一正的手,他瞪着魏一正,微张开嘴。 陡然一阵杂乱的尖叫声从外面传来,同时,马车停了下来,整个车厢都为之一震,要不时魏一正眼疾手快拽住韩衡的胳膊,他就会直直撞上侧面的车板。 韩衡面部扭曲起来,肚子痛得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你怎么样了?”魏一正神色一变。 车门突然打开,明帝一把拽出韩衡,手臂如铁地环住他,他人被扯出去的瞬间,明帝身上裹着的披风落到韩衡头上,他视线一片漆黑,手抵上明帝冰冷的铠甲。 巨大的震动从地面传来,韩衡脚底一空,差点大叫起来。 明帝紧扣着他的双手,在他耳畔沉声道:“别怕,朕不会再让人带走你。” 韩衡心头哀嚎:您还是让人带走我吧! 劈裂的声音当中,即使被黑绸蒙着头,依然有一道白光穿过布料透入韩衡的眼帘。 贡克的叫声传进韩衡耳朵里:“王八蛋,把我哥还给我!” 男女老少的惊叫声四起,韩衡被明帝揽着,脚底不住打旋,他们已经没在车上,但根据移动的范围判断,应该也没有脱离出人群。 好不容易韩衡一只手挣脱明帝的钳制,扯下黑布,面前白晃晃的兵器让他无法短时间内凝聚视线。 适应了强光之后,韩衡看见的是满街乱窜的牛马,不断有牛和马从四面八方树叶脉络一样的小巷子里窜出。 “儿子啊,我的儿……”老妪呼天抢地地抱着中年男人躺着的身体哀嚎。 人群拥挤着冲向道旁的店铺和酒楼。 要是只有人群,士兵还能将人都赶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里,满街的牛马乱窜,踩死踩伤之人不计其数,就连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牛马从四面八方冲出来,闪避不及的就被撞翻在地。 明帝拥着韩衡,他的身边围聚过来十数个人,当其中一个嘴唇干裂发黑,一条黝黑手臂□□在外的男人挥动盾牌,在空中横掠一圈就攻退了隐没在人群里伺机冲上来的不明人物时,韩衡下意识去看那些被盾牌击倒在地的人。他们身上没有伤口,却倒在地上抽搐。 “陛下,快。”明帝的手下辟出一条通往一间酒楼的路,他们警惕地戒备着。 明帝半拖半抱着韩衡往前走。 “哎哟。”韩衡叫了一声,他声音不大,明帝就在他身边,脸色霎时如临大敌,低下头贴着韩衡的耳朵问:“怎么样了,能走吗?” “痛,肚子很痛。”韩衡这次不是装,他是真的痛,腰完全直不起来,他想不起是不是刚才磕碰到了。 “马上安全了,我抱着你。”情急之下,明帝弯下腰,正当他的手要绕过韩衡的膝弯去,铮铮数声,一阵箭雨射来。 明帝的手下立刻散开成一个包围圈,纷纷以手中兵器阻挡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箭。 一声痛吟,一个人中箭倒下。 明帝抱起韩衡,一脚踹开酒楼紧闭的大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明帝长出一口气,低头看一眼韩衡,“就在这里等,”他紧握着韩衡的手,感觉到他的掌心里都是汗,担忧道:“很疼吗?” 韩衡咬牙点头。 他既紧张,又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安。他没办法一个人放倒明帝,即便两个人挨得很近也不行,出其不意给他一刀也不行,因为明帝根本刀枪不入,他不会受伤。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明帝失去战斗力呢? 韩衡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而且肚子疼得他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他满脸汗湿地微张着眼睛靠在明帝身上,牙齿不由自主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明帝急得眼圈发红,他把韩衡抱起来放在桌上,板凳太窄,韩衡现在身量很重,而且他疼得满身发抖根本坐不住。 条凳上留下的暗色血痕让明帝心头剧震,猛然吸气。 韩衡意识不清地紧攥着明帝的手,嘴唇嗫嚅。 明帝低下头靠到他的嘴边,听见韩衡微弱的声音:“庄岐书,王八蛋,我不生孩子……骗子……你他妈的……”话到后来完全听不清,韩衡已经把嘴唇咬出血来。 明帝不知所措地抱着他,神色隐痛又夹杂着一丝荒谬的茫然。 “国师……”他很想亲昵地叫韩衡来缓解他的痛苦,但除了国师,他不知道还能叫他什么。 从四岁的韩衡出现在冷宫里,坐在墙头,冷眼看着他在下面挖一个能容一个九岁的孩子钻过去的狗洞时,他就是这个身份。 明帝永远也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