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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戈尔无谓地抬起头来,眉心渐渐地蹙紧。 这是军舰发动机的声响,不是一艘,是一个舰队。 奥菲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救援哈迪斯,那么,是帝国。 耶戈尔感到冰凉的血液泵入他的心脏。在他的预想中,或者在所有人的预想中,帝国不会进攻哈迪斯,这个地方是罪恶之牢,毫无军事价值。 除非所谓的皇储听说了哈迪斯的暴动,帝国部队是前来平叛的。 他捂着脸笑出眼泪了,赫连定倒行逆施,人民需要拯救者,他尝试过,但是失败了。 那人民的拯救者,竟然是复辟的帝国吗? 血气上涌,加上一晚上的惊慌乏力,耶戈尔只感到头脑一昏,倒在地上。 …… 克罗托有些兴奋地拉着皇储的手,坐电梯而上,到了监狱的顶楼。 在暴乱平息之后,整个血迹斑斑的监狱被重新洗刷了一遍,此刻大楼是空荡荡的,只有近卫军守在各个角落。 年轻的选帝侯坚持要带皇储参观他出生之地和童年的“乐园”。 军队处于休整期,游竞紧绷的神经好不容易有放松的机会,所以罕见地听之任之。 毕竟放在地球上,在还是高三学生的年纪,天天就知道上课自习早恋打游戏,哪会像现在这样经历腥风血雨,好吧高三也腥风血雨但起码不是这种腥风血雨。 游竞并不感觉对未成年的克罗托有什么愧疚,天琴座多得是比他惨痛百倍的小移民,却没几人能有机会摇身成为一人之下的选帝侯,战争的残忍只是荣耀之下必然肩负的沉重。 克罗托是遗腹子,他父亲老克罗托在共和国胜利后因战争罪被处以死刑,对于娇弱的怀胎九月的选帝侯夫人,共和国随便安了个名头把她监禁在哈迪斯。克罗托家族是铁血主战派,坚定的保皇党,因此唯一的继承人必然要从出生开始就在共和国的全面管控之下,直到他死亡。 因为小选帝侯实在没什么罪过,身份又过于敏感,因此在哈迪斯的待遇还是非常优越的,直到反抗组织的人设法把他带离了监狱时,他还懵懵懂懂地把这里当成了家。 克罗托感叹道:“十年了,这个地方变得比我记忆中还要豪华。”虽然已经被囚犯们洗劫一空,从那些被凿得千疮百孔的壁画,烧得不成样子的家具和破碎狼藉的摆设,还能看出原有的高贵雅致。 “不知道后来又住过什么重要人物,估计也死在这场暴乱里了吧。”克罗托不安分地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皇储抱着肩膀跟在他身后,非常宽容地听他碎碎念。 克罗托忽然眼前一亮:“哇,这张床竟然没有换过!我要看我小时候刻的字还在不在!” 皇储一个没看住他,他纤细灵巧的身躯很快钻到了床底,耐心地寻找自己儿时的回忆,忽地一声惊叹:“哇,这里掉了一本书!” 克罗托钻了出来,手里扬着一本精装的,许是因为被主人掉在了床底下,它躲过了一劫,此刻还完好无损。 那是一本历史,纸质书在天琴座很稀罕,这一本装帧华美,封面有烫金的绘画,克罗托看到了封面的人物,趁着皇储没注意,有点慌乱地想把那本书藏起来。 一张书签掉落了下来。皇储拾起了它。 第92章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将那张薄薄的纸片翻转过来,然后皇储脸上那漫不经心的淡笑就冻住了。 克罗托从未见过皇储这样的表情,他真实的喜怒从不形于色,但此刻游竞像在隐忍着什么,好像他蓦然绷直的身躯里一直沉睡的鬼魂终于苏醒了。 克罗托害怕地把那本记载着游不殊家事的历史又往后藏了藏,但他随即就反应过来那并不是皇储所在意的。 他脸上的肌rou抽搐着,牙齿紧咬,把那张纸片卷进手心里,揉捏成一团,青筋在他卷起衬衫袖子的小臂上突起。 像是痛极,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又分明很清醒。 皇储冷静地把那张书签扔到了地上,他走到被毁得不成样子的书桌前,抬手一个接一个拉开所有抽屉,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剩下的无非是一些散乱的信纸,几支受潮的香烟,装着药品的纸盒都是空的,显然主人在最后的日子里已经无心收拾这个住所。 游竞不用拿起来药盒就知道上面印着什么文字,所有东西都是耶戈尔惯用的,书签上有他的签名,信纸的香气,烟卷的品牌,和血友病的特效药,这种药品在赫连家的医药公司中只为了一人专门生产。 克罗托亲眼看着游竞面无表情地掀翻了整张桌子,他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暴君的神色,但他只是探过身子,语气低沉地问:“你说,没有找到顶楼的犯人是吗?” 克罗托看着他风雨欲来的眸子,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把俘虏的那些犯人集合起来,一个个核验身份,立刻!”皇储的语气中有某种急不可待的狂热,他匆匆地大步走向电梯。 克罗托连忙跟上他,小声请示说:“那暴乱中的死者们呢,本来今天下午要统一埋葬的。”游竞的脚步明显一滞,他低下头去,没有旁顾,克罗托看不清他的表情,阴影之中他的侧脸宛如一座山峦。 “暂时不下葬,尸体都运到广场上。”他说。 克罗托一惊,皇储已经大步离开了。 下面人的报告传来,在存活的囚犯中没有找到可疑人物时,皇储像是没听清一样,迟钝地又询问了一次。 “那就再排查一遍。”他这么要求。 …… “从那时候起殿下就在广场上一个个亲自查看尸体,还不许我们插手。”克罗托无奈道。 “不能让他这么翻下去,哈迪斯人员复杂,不是没有携带传染病的可能性。”河岸基地前司令副官,第一个反水投靠帝国的高级将领言静也慢慢皱紧了眉头。 他们俩一个是帝国肱骨,一个是共和国栋梁,本来没什么话好说,但同样对皇储殿下忠心无二,此刻不得不站在同一立场。 心思不那么纯良,老算计着自己那点弯弯绕绕的臣下,比如移民领袖李斯科早就跑了,他宁愿去负责哈迪斯的事务接管,也懒得管君主在这里莫名发疯。 克罗托斜了他一眼:“你去拦吗?反正我不敢。” 对于未成年的选帝侯来说,皇储是他主上,也是他半个监护人,平常只有皇储管他的份。 言静也叹了口气,他和游竞有战友的情分,只希望他说的话,游竞还听得进去。 他刚想硬着头皮去劝皇储,一个手下跑了过来,冲他低语几句,言静也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准确地说,游竞不是在翻,他只是在广场上一排排地看过去,只需要一眼,他就能判定不是耶戈尔。 每一眼看过去,他都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