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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了那边,还是什么都没有。 声音又从床那边传了过来:“你这不孝子。” “娘……娘!”洛金玉顾不上点烛,匆匆忙忙、跌跌撞撞地又往床那边跑。 他觉得,这一定不是幻觉,他分明就是听到了他娘的声音! 洛金玉没有听错。 只不过,他听到的并非是他娘的声音,而是宋凌模仿他娘所发出的声音。 连刚才那番噩梦,亦是宋凌一手所为。 宋凌本自断一尾附身人间少年身上,元气大伤,可他究竟是玄门难得的天才人物,出身血脉亦是不凡,在沈府好吃好喝地静修了这一阵,恢复了一些。 他暂时使不出太大的道法,也不敢大肆招摇,惹来玄门之人将他逮回去,可趁着洛金玉本就身虚神轻时捏造一番梦境,学一学他人嗓音模样,对于宋凌这灵狐族而言,几乎算不得一件值得说的事儿。 他本早就想这么做了,可叫他烦恼的是,那沈无疾明明是个阉人,照常理而言,阉人不男不女,身上元神精气该是十分薄弱的。然而也不知是何缘故,或许是习武的原因,又或者是上辈子燕康究竟修过道的缘故,这沈无疾身上的元气很是旺盛,比寻常男子——譬如洛金玉——都要旺上许多。 如今的宋凌若是仅仅靠着出窍的元神,根本无法靠近沈无疾。而沈无疾总与洛金玉形影不离,宋凌便没有轻举妄动。 如今好容易沈无疾滚蛋了,宋凌急忙就来了。 他故意在屋中飞来飞去,扮作洛金玉他娘的声音说些话来乱人心神,看着洛金玉慌张模样,心中有些得意,又很是悲痛。 灵狐族向来深情,哪里看得配偶这样狼狈模样? 宋凌正这样想着,就见洛金玉在黑暗中被桌子绊了脚,吃痛一声,蹲在地上,半晌没有动。 屋外忽然传来沈府小厮的关切问候:“公子,您在叫小的吗?” 洛金玉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宋凌看过去,不由一怔。 只见洛金玉刚刚又哭了,只是他哭得无声无息,才叫宋凌适才没有察觉到。如今看心上人眼尾红透的柔弱模样,宋凌顿生怜惜,情不自禁就要过去抱住他。 “我没事。”洛金玉勉强装出寻常模样,道,“我夜里醒来,下床喝茶,睡得懵了,碰到桌椅,发出声响,惊扰了你,抱歉。” “小的给您奉热茶来。”来福殷切道。 “不必,我已经喝了,茶还是温的。”洛金玉低声道,“我又要睡了,你不必再送茶进来。” 来福只好应了一声,退回到一旁的小房子里继续休息。 洛金玉听着来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终于撑不住了,低下头,眉头紧蹙,眼泪又流了满面。 “娘……”他低低叫着,就这么坐在地上,哭了许久许久。 宋凌在一旁看了许久许久,终于也忍不住,蹲在洛金玉身旁,温柔地伸手去摸他的脸,轻声道:“虽也不知你从何看来的,但据我所知,浮门确有叫人白骨生肌、死而复生的秘术,可惜我当年因缘巧合,只窥得其中一角。你既对那俗世女子如此念念不忘,我又如何能看得你这样难过?不若我助你去浮门寻得那禁术?也好叫你开心,毕竟你是我夫人。” 洛金玉听不到宋凌说的这番话,也感受不到被人摸了脸,他仍坐在那,继续无声无息地痛苦。 …… 接下来几日,沈无疾仍被无数的公务绊住脚,去哪都被展清水派人盯着,唯恐他偷溜回去找洛金玉,气得偷跑无门的沈无疾着急上火,天天和展清水大战八百回合。 而洛金玉自然不会将那夜里的事说出来叫沈无疾担忧cao心,白日里便装出什么也不曾发生的模样,好叫沈无疾派来的小宦官去传话无事。 可在夜间,洛金玉所做的噩梦却仍在持续,且一日惨过一日。他每天都不敢闭眼,因他只要一入眠,就会梦见他母亲遭受各种血腥淋漓的酷刑。夜间吓醒后,他还会听见母亲飘忽的声音。 …… 如此几日的折腾下来,洛金玉的神思都恍惚起来,有人时尚且勉强自持,独处时就已控制不住。那根本不是恐惧,而是无尽的自责,似弥漫的荆棘,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心脏,刺都扎进了最嫩的rou里,还在不断地生根。 终于,在一日午后,司礼监乱了。 原因是沈府里来人,说洛金玉留书出走了。 沈无疾一把夺过那人送来的信封,拆开匆匆看完,顿时大骂一声,随手将身旁半人粗的房柱一掌打断,惊得其他太监们纷纷起身避让房梁上的灰尘。 “找!给咱家找!”沈无疾尖声叫道,“叫何方舟来!叫东厂去把洛金玉给咱家找回来!他跑不远!把他给咱家逮回来!” 司礼监诸人何曾见他发过这样的火气,登时大乱。 许多人都下意识地聚在一起,面面相觑,战战兢兢。 还是展清水忍不住,走过去一步,停在沈无疾两步开外,问道:“怎么……” “跑!我让你跑!”沈无疾猛地又大吼出声,使劲一甩袖,众人只见他身后那张小几劈里啪啦地裂开,碎木头四处飞溅,一块较大的木板更是擦着展清水的鼻梁过去,好在他也有身手,躲得快。 展清水亦是许多年不曾见过沈无疾这样失控,急忙劝道:“无疾,你冷静——” 沈无疾哪里还听得进他在说什么,抬脚就将另一张太师椅踹飞了出去,回头从一张桌案上拿起砚台就砸。 “沈无疾!”展清水顾不上别的,一把抓住他胳膊,骂道,“这是在宫里,你发什么癫!” 沈无疾浑身颤抖,转头看着他。 展清水亦心中一惊,这才看清,沈无疾眼睛赤红一片,像着了魔。 “无疾,你这样也于事无补,已经叫人去找东厂了,如你所说,洛金玉能跑多远?跑得过东厂?”展清水只得按捺心情,劝道,“你先冷静,别走火入魔了。”他压低些声音,“且这是在宫里,芝麻点的事也立刻要传遍了,何况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要闹,也得出了宫再闹,叫人逮着把柄。” 好在沈无疾理智尚存,听了这话,没再闹,被展清水好说歹说地架到了司礼监内庭值房里,关了门,按在椅子上冷静。 过了许久,沈无疾才回过神来似的,红着眼,含着泪,咬牙道:“他怕是连成亲,也是为了哄过我,好瞒天过海!好他个洛金玉,倒是熟读兵书!” “你先等等,等我看完再说。”展清水敷衍一声,继续看洛金玉留的书信。 要说这信不愧是洛金玉所写,洋洋洒洒写了五张,若不是时机不对,展清水刚看第一张就要赞一声文采风流。 信中所写也非其他,说得直白些,就是先向沈无疾道歉,说他怕沈无疾拦阻,不得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