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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父兄离散、四处吃尽苦头的往事,软肋顿时被戳个正着,哪儿还气得起来,心中只有无穷愧疚,暗道:我也是昏了头,竟往他痛处上戳,也难怪他越发恼怒,若我与爹当年再细心寻他一番,哪能叫他受那些苦……他遭人欺凌时,风餐露宿时,忍饿挨冻时,被人阉割时,与人残杀时,我又在哪里?我与父亲在乡野间平静生活,虽不富贵,难免忐忑惶惶,怕曹国忠找到我们踪迹,又怀念过世家人们,可与月儿比起来,哪里不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狱之中? 明庐的眼眶逐渐湿润,平静下来,对沈无疾道:“我说错了,我们不打了。” 沈无疾正纠结于“吉利”之事,见着台阶,哼了一声,道:“咱家大喜之日,也不与你一般计较。” “你——”明庐叹气,左思右想,终于无可奈何地道,“你今日不要勉强金玉,来日你二人若是两情相悦,只要金玉是甘愿的,我就不阻拦你们了,如何?” 沈无疾冷笑一声:“呵呵,晚了。” “月儿!” “咱家叫沈无疾。”沈无疾冷眼看他,“你当咱家真愿意认你?若不是看在金玉面子上,不好叫他为难,也不想让他觉得咱家冷血,咱家这番话早就想和你说了。咱家当初最难的时候,你在何处,你爹又在何处?那时咱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靠着自己不拿自己当人看,生生捱过来,那从今往后,也不需要什么哥哥父亲。你若识相也罢,可你如此不识相,就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明庐的手兀的攥紧,微微颤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这些时日以来,他哪能感受不到沈无疾对兄弟相认的真心冷淡?只是他一厢情愿,想着无论沈无疾怎么想都自然,自个儿只装不知道,尽力给他补偿这二十年的亲情就好。可沈无疾却说,他根本就不需要。 何方舟倒是默然地将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他刚刚才知道,这两人竟是兄弟?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至于西风和来福,他俩生怕自己无辜被卷进去挨一顿打,站得远,倒没听见。平日里虽沈无疾也没瞒着,偶提到明庐与哥哥之类,沈府其他人倒也没多想,只以为老爷是随着夫人刻意近亲这位夫人的师哥。 沈无疾眼见明庐此刻已无还击或阻止之力,也懒得再和他多说,甩袖回了房去看洛金玉。 看着沈无疾进去,何方舟暗自松了一口气,又看回明庐身上,欲言又止:“明盟主,你和……” 明庐轻轻地摇了摇头。 何方舟以为他是不想说,便也不打算追问,正要再劝他几句,却听他道,“他不愿认我,也是自然的。”明庐像是在对何方舟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得对,他最难过时,我和爹又在何处,如今哪来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何方舟虽处于茫然间,并不知这其中究竟过往,可无论如何,他见着向来开朗爽性的明庐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明亮眼中都没了光彩,心里便也跟着难过起来,柔声道:“咱家虽不知你们究竟是何缘故,可腆颜也说一句与你近日亲近,有几分了解你的性情,猜想当日你们绝不是有意与无疾失散,世事难料,总有些身不由己,且算年纪,那时候你自个儿也不大,想是自顾不暇。无疾无论是什么原因,总之性情向来乖张偏执,爱钻些牛角尖,他想岔了倒也常见,但你又何必随着他的话往岔道里走呢?” 明庐生来率性,唯独对弟弟一事耿怀多年,只是平时从不展露人前,就连在父亲面前,也不爱提,自然也未在人前露出这样痛苦模样,更自然没人无故就软言柔语地关怀他,如今他正在极难过时,被何方舟这一宽慰,也不知怎么的,反而越发脆弱几分,眼圈更红。 何方舟倒也见过人哭,可乍一见明庐哭,却不由愣了愣。 他过往见人哭,无非是哭着喊冤,或是惧怕酷刑,又或是别的零零碎碎原因,无一不狼狈得很,就是连曹耀宗哭,也如同小孩儿撒娇啼闹,总之,都和明庐不同。明庐落泪时仍紧皱眉头,虽是在哭,神情却又很忍耐克制。他相貌与沈无疾并不怎么像,虽都五官出众,可沈无疾显然像是随了母亲,生些女相,可明庐却是极男子的英俊模样,加之常年习武、江湖闯荡,更比寻常男儿气概伟岸。 何方舟好容易回过神来,正要再劝两句,忽然被明庐一把拥入怀中。 “……”何方舟竟一时不记得自己是打算说什么了。 自懂事以来,他甚少与人这样亲近,外人不说了,沈无疾自然嫌弃抱他,而曹耀宗与展清水倒也因各种原因抱过,只是一个只当是孩子,另一个则不说也罢,立刻就甩开了,心里也从未有过多余波澜。 可这一刻…… 何方舟难得也有这样僵硬无措时候,动都不敢动。明庐抱他抱得紧,他能闻见明庐身上的气息,算不上香味,明庐似乎不熏香,而沈无疾、何方舟与展清水他们常是熏香的,甚至朝中大臣们也多崇尚香道——明庐身上的气息,像是只有阳光晒过的气味,十分自然干净,不经丝毫修饰,一如他这个人。隐约也有些酒香气,闻得有些醉人。 明庐却没丝毫多想,他与何方舟相处这些日子,将人引以为友,和其他江湖好友没有任何差别,如今正在难过时,被好友一安慰,抱一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院中一时寂静,站在院门口的西风与来福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今究竟是怎么个走向,也不敢出声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展清水发出了a tui的声音 今天我是忘了调时间,存稿箱我昨天就放好了!真哒!猛虎落地泪,我最近是怎么了QWQ晚点加更一章补偿QWQ 119、第 119 章 明庐这人脾性来得快, 也走得快, 没多久, 虽仍在心中深处为弟弟一事难过,却在面上好歹舒缓许多, 便松开何方舟,也并不以自己刚刚的真情流露为耻, 坦然笑道:“让你见笑了。” 何方舟这才回过神来, 应道:“无妨。只是无疾那……” “我不能由着他这么胡闹。”说起这事, 明庐皱起眉头。强娶强占这种事实在大背人伦,他明家是大儒世家, 怎可能放任门第内出这种事?再说, 沈无疾是他亲弟弟, 他身为兄长,焉有知而不管的道理?三则,被强逼的对象更是洛金玉, 这…… 明庐头疼,正要冲进屋里救人, 却被何方舟拦住:“明盟主若信咱家,暂且先不要动气,让咱家去和无疾说一说。你与他前缘纠葛深,刚刚又吵了一遭,以他个性,恐怕如今你再去,也只是火上浇油, 于事无补。” 明庐叹气道:“那麻烦你了。何公公,我只有一句话,就是这件事,我绝不会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