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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是别人,譬如展清水,他倒能呸一句不正经,且还不怕呸错人,毕竟这样当真是不正经。 可他们这位沈公公吧,不正经也是看人的。 他大人心比天高,眼睛比心高,全黏在那位下凡神仙身上了。 给何方舟十个面子,他也不觉得沈公公乐意对自己不正经,恐这位沈公公只觉得是自己在占便宜。 如此想着,何方舟去旁边寻了个凳子坐下,微笑着问:“沈公公这是在做什么?” “给金玉暖暖被褥。”沈无疾轻描淡写道,“天暖了,烧炭又热,不烧又冷,汤婆子也没咱家好使。嗳,读书人,娇贵得很,难伺候,可又不能不伺候,咱家难得很。嗳,你这扔泥里也不在意的粗人不懂也自然。偶尔咱家也羡慕你们自由尊严,咱家以往也那样过的。不过呢,再想想,你们怪孤独的。” 说完了,沈无疾尚且意犹未尽,又见人居然不露出极度羡慕之色来附和恭维,心中很是不满,刻意追问,“你说是不是?” “……” 何方舟稳如泰山,温煦的笑容不变,缓缓朝沈无疾拱了拱手。 是他不该问。 前日里展清水忽然跑到东厂来对着他大骂沈无疾时,他不该误会展清水只是随意寻了个莫名借口来东厂蹭饭吃并sao扰他的。 他如今知道了,展清水那时,委实只是一心一意想骂沈无疾而已。 嗳,罢了,沈无疾也没说错,展清水是挺孤独的,好歹自个儿还有耀宗这乖孩子呢。 再说起来,今儿咱家出门这么久,也不知耀宗在没在闹着要见人,有没有好好吃菜,可别又独自玩疯了,出一身汗不及时换衣裳,风一吹多容易病啊。 何方舟如此想道,眉目越发的柔和慈蔼。 见何方舟这纹风不动的样子,沈无疾心中不爽,暗自啐了句这何方舟忒不懂看人眼色,怪不得只能守着个傻子过活,还被另一个蠢货纠缠,活该! “没心思与你说闲话。”沈无疾冷哼一声,转眼变了脸色,收起开屏的尾巴扇子,好似刚刚说了一通闲话的人是何方舟不是他,而他极为嫌弃不耐似的,冷冷道,“刚在门口没来得及和你多说。” 何方舟见他总算不说闲话了,便也收起养孩子的一片慈父心肠,点点头,认真道:“晋阳那边,我已遣了人去打听,可宋大人家眷如今都在名剑山庄,这山庄固若金汤,是江湖名门望族,如今的庄主也颇有威名,向来和朝廷泾渭分明,河水不犯井水,我们不好随意使人进去……” “什么河水不犯井水!”沈无疾打断了他的话,不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名剑山庄有本事,倒是自立为王啊!” “无疾,话不是这么说,”何方舟耐心劝道,“如今大局未定,前有狼后有虎,少树敌总是没错的。” “呵。”沈无疾冷笑了一声,却没再多说什么。 何方舟见他听进去了,又道:“难虽难,我也会想法子遣人进去,竭力早日打听出消息来,总归那不是铜墙铁壁。倒是你这边可怎么办?遣吴为去邙山剿匪的旨意早就下了,吴国公府虽想方设法在拖着,一场风寒都这么久了……” 沈无疾更为不屑,问:“怎么,他那‘风寒’还没好?” 何方舟也有几分啼笑皆非,道:“一刻钟前才听得的信儿,他又‘被狗咬了’,想必明早就能报到宫里给你听了。” 闻言,沈无疾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呸道:“咱家看他那霉运破命道,纸糊的身子,是好不了了!” 何方舟忍俊不禁:“还不是托您沈公公的威风,把人给吓得。” 朝野内外谁又看不出呢,自剿匪旨意下了后,吴为今日风寒,明日高烧,后日被狗咬……脸丢光了不要紧,总之就是拖着不出发,无非是怕着了沈无疾这jian宦的道儿,死在外头。 而邙山匪徒作乱非一日之寒,说起来算不上是什么急事儿,吴国公府又名望仍在,谁也不好拆穿这事儿,催着吴为出发去送死。 对于沈无疾来说,就更不算事儿了。他本也既不指望吴为真能干出功绩,又不是真要送吴为去死,他自个儿尚且等着明庐来给他做军师打邙山那仗,如今又知邙山之事牵扯宋子文兄弟的死,内里大有文章乾坤,倒恰好需要时候重新谋划一番。这下子好,吴为在那耍赖皮不出发,沈无疾就对外作出无奈模样,也省得另找借口。 可外人却哪里能知道其中关窍呢?为此,众臣私下里议论沈无疾向来跋扈蛮横,性情烈得很,一言不合能将铁板踢裂,却不料这回踢到了一块软趴趴的狗皮膏药,进退不得,也是好笑。 沈无疾知道这些人私下里的议论,并不去理。 “哼,这还没出城呢,就吓成这熊样儿,别人长胆子那点rou,也不知他都拿去长了什么孽玩意儿。”沈无疾刻薄道。 何方舟笑着道:“也不怪他,他倒是不知者无畏,闹着喊着要领兵杀匪,重振吴国公府声望,就是他那两位好哥哥,将他锁在家里,还牵了几条狗放在门口,说宁可真让狗咬他一顿,也好过他客死异乡。” 沈无疾更瞧不起了,道:“一怂怂一窝,吴国公父子戎马一生,临到头,生了这仨废物。” “至少吴大和吴二也知道藏拙,好过许多人了。”何方舟温和道,“天赋资质乃是天生,强求不来。” 沈无疾哼了一声,不说话。 何方舟又拿别的公事向沈无疾汇报了一阵,便退出房间,仍回他那大门口去守着。 再说沈无疾这边躺在被子里为心上人暖被窝,暖得自个儿出了薄汗。沈无疾是练武之人,身子比洛金玉好太多,早没盖这么厚的被子了。 他伸手在被褥上摸了一阵,觉得差不离了,叫来小厮,问道:“偏屋那怎么样?” 小厮陪着笑道:“今儿时候太晚,小的怕夫人饿着肠胃,便冒昧进去问过几次,夫人看着像是没大事,脸色也润了回来,就让送晚膳,吃得不多,还是饱了。小的与他说,老爷您和何公公在正屋里说事儿呢,他也就没急着回来,仍在偏屋里休息。” 沈无疾本想叫小厮这就请洛金玉回来,自个儿先别起身,省得被褥又凉了。可他转念一想,又心虚道,洛金玉向来不愿和我有肌肤之亲,若叫他看见是我给他暖的被窝,恐他嫌弃,就是嘴上不说,就是给我面子肯用了这暖窝,心里也是别扭的,又是何必。 于是他先叫小厮去灌了两个汤婆子塞到被窝里,自个儿这才出来,不忙着穿衣穿鞋,先忙着转身将被子压得牢牢实实,叫自己心头身上那点儿留在被子里的热气儿一丝一毫都泄不出来,这才接过小厮恭敬递上的衣裳,坐在床沿上自己系着衣带,小厮则蹲在地上给他穿鞋。 弄好了,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