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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些喜悦。 这内廷学堂与寻常的学堂一样,又不一样,它也是教授学生读书识字之所,可学生却是宦官们。 前朝曾办过内廷学堂,可不经几代便遭废弃,皆因朝野质疑反对之声不绝于耳,宦官向来便因身体残缺而备受非议,又时刻陪伴皇帝身边,深得宠信,便有许多人担忧宦官若再开了智,难免会愈发的弄权作势,将水往浑里搅和。 宦官们自然深觉遗憾。 哪里有人愿意好端端的挨那一刀呢,能忍辱过来的,大多是因家中贫窘,实在没了法子,才咬着牙受这一遭苦。既都贫窘到了这地步,自然也是没读过书的。便如沈无疾,别看如今生得一副娇贵小姐的模样,当初便也是大字不识一个,十足十的粗人一个。 可大家又都知道,即便是宦官,若想出人头地,也得是有出息的能干之人。一个字儿不识,便只能去洗衣扫地,谁敢让他去伺候贵人呢?就连沈无疾那样的造化,也是他先咬着牙,忍常人不能忍,绞尽脑汁地钻研经营,靠着何方舟教些浅薄学问,方才在曹国忠面前得了青睐,又练了一身武艺,在东厂做了几件好差事,最后又在先帝面前混上了眼,从此青云直上。 沈无疾年前便提起过这事儿,只是当时大家虽期待,却不看好。如今沈无疾忽然便说这事儿能成,大家伙儿都喜不自胜,纷纷道:“不瞒您,我那时听您说,心里就打着鼓,心道,这可不好办。” 沈无疾笑了笑,端起喜福刚送来的热茶,垂眸合着盏盖儿,听到另外的太监道:“沈公公开了口的事儿,你打什么鼓啊,记得敲锣就行——哪能有办不到的事儿!” 沈无疾仍没说话,喝着茶听他们在那奉承,过了会儿,展清水见也差不多了,便道:“你们说得,沈公公都成活神仙了。” 公公们立刻道:“那岂不就是活神仙了。” “是啊,若不是沈公公,咱们哪能有今日的日子?” “当初因曹贼的事儿,说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咱们几百个有名姓的太监,险些都被剿了。” “您可还好,我那时是土已埋到了脖子根儿。我本就是得罪了曹贼才被调去河套监军,那儿又偏又荒……嗳,一点儿风声没听见,忽然半夜里,人还在被窝,就被刀架上了脖子,赶什么似的,将我与十几位同僚赶到一块儿,说要将我们一块儿烧了祭天,祭那些枉死在狗太监手上的人命!当时我便觉着此命休矣,只可惜死还是个糊涂鬼和冤枉鬼,我可把满天的神佛菩萨都求了个遍……眼看大乱,沈公公披星戴月地从天而降!岂不就是神仙?那可比神仙还仙。” “嗳,说得这样玄乎……可让咱家说,活神仙呢,就没有,”展清水叹了声气,见众公公为自己胆大妄为的话而微微色变,也不着急,缓了缓才接着道,“活菩萨,这儿倒有一个。” 这下子,沈无疾忍俊不禁,含着茶水,噗嗤一下笑了,他将剩余的茶水吐回茶盏里,随手搁在小几上,横了眼展清水,嗔道:“咱家觉着,你是想伺机呛死咱家。”又道,“闲话少说些了,不够事儿干的?邙山剿匪一事,事关重大,咱家担子重,不敢轻怠,赶紧就得去准备准备了。内廷学堂的事儿,就由展公公协同诸位一起好好儿cao办,咱们虽说没了根脉,可也自有些孩子们叫着干爹,就得也同人父一般给他们cao这个心,别叫他们和咱们以前那样睁眼瞎着,不好熬。” 众人忙称着是,一阵阵地夸着沈无疾是活菩萨。 沈无疾见正事已说完,便起身道:“今日便不陪着诸位叙谈了,先忙事儿去,不敢懈怠。” 众人忙起身送他出了门,看着他远去,这才回去屋子里,又有人问:“展公公,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展清水笑了笑,神色却有些正经,道:“你们真当沈公公是神仙,想什么就能变戏法儿似的变出来?” “展公公此言何解?” “内廷学堂是沈公公向内阁担了明年五十万两白银的帐,方才说下来的。”展清水哼了一声,道,“咱家看他明年去哪儿弄五十万两白银。”他又道,“这事儿他本连我也瞒着,后来又不让我说给你们听,省得咱们跟着白cao心,事儿也干不好。可我想来想去,还不如和诸位说了,省得总有那个别些人,成天里眼红巴巴,命比纸薄,偏偏心比天高。” 展清水说着,却也不去看面面相觑的同僚中任何一位,只低头端起自己的茶盏,嗤笑道,“连东厂是干什么事儿的都弄不明白,可别想着能攀上这个攀上那个,就能把沈无疾给取而代之了。他是嘴里含着黄连打金扇,您只想着打金扇威风,可哪愿意含这苦呢?” 司礼监的太监们终于听明白了展清水这番话的意思——这是其中有人起了异心,私下里勾搭权贵,被东厂给知道了。 他们既疑惑又惊讶,互相传递眼色,却仍不知是谁的胆子这样大,也不知既然东厂与展清水都知道了,那沈无疾必然也知道,怎么以沈无疾的性子,却不果断处置了那人,反而让展清水在这儿敲打?沈无疾这是转了性子? 展清水以袖遮面,喝下一口茶水,掩去微蹙的眉头。 他也不知道是谁干出了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沈无疾没说,何方舟也不告诉他。沈无疾只让他寻个时机把这人冷嘲热讽一阵就好。 展清水并不知道沈无疾这是想做什么,他常常不明白沈无疾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没打错字,沈公公平时给他同僚们的印象就是任性的沈大小姐:) 43、第 43 章 洛金玉午后小憩时, 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只毛发洁白顺服的九尾白狐从桃花树上窜下来, 欢天喜地地向他投怀。 洛金玉却不喜欢狐,微微蹙眉, 将这九尾白狐推出怀抱。 他是自幼读圣贤书的孔门弟子,对狐这类在传闻中总与妖异魅惑扯不清干系的动物没有好感。 他的同学们也曾背着先生, 津津有味地议论过乡野趣闻中的穷书生夜遇狐媚娘或艳鬼报恩之类的故事, 洛金玉每每听了, 都觉得有辱斯文。 哪怕他不信玄,可日子久了, 难免将狐与妖异魅惑之类的词儿联想到一起。 九尾白狐瞬时委屈起来, 蜷缩在地上, 两只眼睛仿佛能说人言似的,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爪子徒劳地在地上扒拉了两下, 尾巴摇了几下,见洛金玉无动于衷, 便落寞地耷拉下去。 这只白狐生得十分貌美,神色动作又极通人性,若换了旁人在此,无论如何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然而洛金玉却一眼也不多看,自顾自地盘膝坐在一旁地上,闭目冥思起来, 等待着梦醒。 白狐在一旁守了小会儿,忽地嘤叫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