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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成名,确有恃才狂妄之嫌,对公公出言不逊,鄙夷公公一片美意,是在下自大。然则公公……”他斟酌着道,“公公总拿些yin词艳曲送与在下,还在人前说些虎狼之辞,扪心自问,在下对公公避之不及,甚至于嫌恶,出言斥责,也是人之常情。” “……”沈无疾慌道,“你胡说!咱家何时送你过yin词艳曲?何时说过虎狼之辞?” 洛金玉微微皱眉:“公公每每令人送与在下的那些辞赋……” “那是咱家仿你辞赋写的!”沈无疾忙道,“若是那什么,也是你先写的!” 洛金玉闭上双目,叹息道:“那时,你也是如此说的。因而,在下才以为公公有意戏谑在下,恶意贬低在下的辞赋。” 直至入狱,洛金玉听得闲言碎语,方才知道,那看起来像是玉童似的沈无疾沈公公,实实在在是个不通文理的粗人。 可光看那容貌气度,委实是难以看出来。 洛金玉一直以为,沈无疾是在故意讽刺刻薄他。 沈无疾仍在那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洛金玉也不知如何与他解释:“公公所写乃儿女情长,闺中思春之意,与在下所写,南辕北辙……” “我怎么想的,就这么写,这不你自己说的吗,我手写我心。”沈无疾道。 洛金玉无奈道:“可见公公心中所想,皆是……” 他不说了,垂眸看被面。 沈无疾勃然大怒:“你才总在思春!” 洛金玉不说话,仍看被面。 这被面上绣着的是龙凤呈祥,枕面上绣着交颈鸳鸯,连床帐上绣着的都是合欢花…… 沈无疾不想理他了,三两下喂他喝完药,将药碗重重一放,甩袖离去,直奔书房,将宝箱打开,从中取出自己曾写给洛金玉品评指导的作品,细细回味。 漫漫夜难眠,望星思月圆。 忧君心肠断,孤妾常盘桓。 这首怎么了? 这首只是表达思君之意嘛! 你当时写的那首,不也是以妾自居所写的吗? 你不是与人说你读曹丕诗赋有感吗? 曹丕他不也爱这么写吗?! 就你和曹丕能这么写,咱家不配吗? 沈无疾紧皱眉头,按捺怒火,翻看下一张。 洛家有金童,下凡仙人踪。 冰肌称唇红,玉骨如傲松。 鬓发撩心乱,眉目传情浓。 挥袖自来香,何时与我从。 心焦!长盼!噫吁! 这首怎么了?称赞你而已。 你当时写的那首,不也是称赞人的吗? 虽你赞的是古人……可总之你不也是先夸了李太白一番谪仙风姿,然后“长叹!噫吁!”,想与他梦中饮酒交谈吗? 我不也只是先夸你一通谪仙风姿,然后“长盼!噫吁!”,想与你好一好吗? 沈无疾放下自己的诗集,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归根结蒂,洛金玉就是嫌弃咱家是个阉人,哼! 快到年三十,宫中也要过年,沈无疾身为皇上眼前的红人,自是能者多劳,cao心得多,他又有心避开洛金玉这混账,便极少回府,省得气死自己,或自己憋不住了掐死他人。 洛金玉独自在沈府休养,倒也自在,只因西风机灵,不等沈无疾说,便已通传全府,待洛金玉如“干娘”,只是莫在干娘面前提起便是。 沈无疾偶回府,见洛金玉在自己府上享用大方,顿觉不对,当场便要发作:“洛公子哪能用咱家一个阉——” “干爹!” 西风忽地一声叫唤,打断了沈无疾的话。 沈无疾大怒:“哪个教你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西风幼时入宫,遇上了不讲理的侍卫,几受欺辱,幸得沈无疾将他收在身边,方有了今日太平。他真心实意地将沈无疾奉作干爹,不舍得叫干爹折了这一段好姻缘,便冒着风险掺和进来,眼珠子一转,道:“干爹,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无疾皱眉,横了正低头喝药的洛金玉一眼,昂着头,若高傲的斗鸡一般出了房门。 两人去到院中廊下,沈无疾不耐道:“有话快说。” 西风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干爹,难得干娘遇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您可不能让光阴错付啊。” 沈无疾乍一听得“干娘”一词,怔了怔,看西洋镜儿似的看西风,仿佛西风忽然变了个怪物,口中喃喃道:“胡叫什么……” 却并未动气,反倒像是消了几分气。 西风心中窃笑,伸出左手一只手指,道:“儿子有了爹……”他又探出右手一根手指,将两根手指贴到一块,道,“自然就得有娘。” 沈无疾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眉角一跳,闪躲着看向身后屋子一眼,轻咳两声,扭捏道:“一个阉人,想得倒挺美。” “干娘以往说这话,是他不懂事儿,这不他都悔过了吗。”西风忙劝道,“干爹您切莫再拿这陈年旧事儿来当说头了,这不平白无故的惹他难过吗。” “他难过什么?被他骂的是我,我都没难过。”沈无疾没好气地白眼道。 西风心道,您若没难过,您能把这仇记了好几年?好像那时候回府糟践东西的不是您似的。 “嗳,且不论他难过与否,干爹您就说,您想不想让儿子高堂双全?”西风问。 沈无疾犹豫一下,欲言又止,不去看他。 西风当他是默许了,笑着道:“先呢,您就得不再那样对干娘说话……” 5、第 5 章 洛金玉在牢中待了三年,不说尝遍酷刑,究竟也遭了不少的罪,身子骨落下了病根。如今又冻晕了一回,虽好好儿养了几日,却仍是恹恹的。 他吃完了今日的药,将碗搁在小几上,靠着软枕,看窗外的梅树。 从这窗看出去,只有那一支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之都别有一番意境。 沈无疾回到房内,就见洛金玉看着梅花出神。 他刚刚得了西风的“谆谆教诲”,有意缓和氛围,便寻话头道:“好像你们读书人都爱看梅花。” 洛金玉收回目光,看向他,答道:“也许吧。我不知其他人如何。” “哼,咱家却喜欢牡丹,那才大气浓艳,当得国色,梅花开得太小气了。”沈无疾嗤道,“然你们这些读书人,就喜欢这些小气的玩意儿,梅兰竹,无不如此。” 洛金玉没说话。 沈无疾又道:“但你既喜欢梅,便该以它为志。自古以来,文人雅士无不说梅花坚韧,百花畏寒时,唯它凌寒独开,不惧风雪。” 洛金玉道:“多谢公公开导。” “想你也无须咱家开导。”沈无疾别开目光,看向那窗外梅花,道,“咱家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