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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只是偶发善心。 可在每一个能相见的周末,他好像又变了一个人,矜贵却健谈,慷慨且温柔,愿意倾听,付出时间,倾尽全力保护她的尊严和隐私。 她开始窃喜,却也警觉,自己似乎太过于沉醉这种隐秘相会。 为了避免深陷泥沼,那时的她尚且还能自觉,在期末考后,便强行终止了这次“英语补习”。 纪司予点头说好。 没有失落,也没有迟疑,只在那本该是最后的私下见面里,送了她一本英语故事书。 。 他屏退旁人,倚在酒会角落的软沙发上,身体习惯性地靠向一侧,问她:“卓青同学,你听过的故事吗?” 她摇摇头,随手翻了一页,书签夹在第八章的开头。 “补习也得有结业考试。” 纪司予并不看她,只闲闲撑住下巴,淡声说:“来试试口译吧。” 纪司予用英语念,几乎是把这书倒背如流。 她磕磕巴巴地翻译,念一段,便低头看看书后印着的中文版。 【这棵小苗不久就不再长了,而是开始冒出了花苞,孕育了一个花朵。 看到花苞长出一个很大的花蕾,小王子相信它一定会开出一朵出奇漂亮的花。然而这朵花藏在它那绿茵茵的房间里,迟迟不肯露出美丽的容颜,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来打扮自己。 她精心挑选她将来的颜色,慢腾腾地装扮着,一片片地调整花瓣的位置……她要让自己光艳夺目地来到世间。 她用很多天时间天仙般地梳妆打扮。然后,在一天的早晨,恰好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她已经精细地做了那么长的准备工作,却打着哈欠说道:“真不好意思呀,我刚刚起床,瞧我的头发还是乱蓬蓬的。” …… 小王子看出了这花儿不太谦虚,可是她确实丽姿动人。】 到这里,卓青翻译的声音开始微微有些发抖。 心底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她飞快地将书合上,看似自信的给自己下了结论:“我学这些足够了。” 纪司予并不应她,只兀自说:“这是个很好的故事,我很喜欢。” 说罢,抬眼看她。 那笑容无辜又温柔。 那双眼睛明澈、干净,又深不见底。 他说:“你合格毕业了,恭喜你,卓青同学。” 直到多年后,卓青也分不清楚。 究竟是这个举手投足风雅从容的少年,又或是在那不久后的大雨中,天真又热切的为她送来戒指的少年——哪个才是真正的纪司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从见她的第一眼,纪司予已经铺开一张足够他步步为营的网。 他让她与他相配。 他也用行动告诉她自己可以自降身价,走下云端。 只要这路的终点是拥有,而非失之交臂,他便有千万种方法哄骗她一起走到终点。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不幸的是,他成功了。 = 等到耳边的鸣声终于平静,卓青这才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起。 她简单地漱口,洁面,而后扭头到房间中,在床脚找出自己乱扔的手机,直接拨通丈夫的电话。 嘟声响了三下,被接起。 电话那头很安静。 纪司予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摆手示意会议室众人稍作休息,权作茶歇时间,便从容起身,踱到露天阳台。 他没说话。 卓青深呼吸,再开口时,声音好似被胃酸腐蚀过般低哑难闻:“为什么不戴结婚戒指?” 节目剪辑本该精益求精,把婚姻关系这样富有争议性的话题抛出来不说,还敢照常播出,说其中没有某些人的点头首肯,打死她也不信。 纪司予声色平静,悄无声息地调转话题: “阿青,我现在很忙。” 确实很忙,他离开总部两年养精蓄锐,等着斩尽兄长锋芒,已经等了很久。 他要成为表率,自然每一场会议都不容有失。 但或许是有某种心思,他起先并没有直说自己在忙什么,而是用了一个女人听来极为敷衍概括的借口。 沉默半晌,却还是放缓语气,重复了一遍。 “我现在很忙,戒指的事,以后再说吧。” “不,”卓青拒绝他的提议,颇有种今日事今日毕,不毕也得毕的固执,随即再问:“为什么不戴结婚戒指?你明知道那是什么场合。” 纪司予纠正她错误的逻辑:“阿青,不是我不戴——我的戒指是被你亲手扔掉的,两年前。” 卓青纤细的手指,缓缓攥紧床单一角,直至皱痕遍布。 那比她手指阔一圈的白金戒指,此刻仍套在她左手无名指上。 她咬紧牙关,随即狡辩:“那只是一个戒指,你可以重新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戴上,至少在节目……” “可那不是我的戒指了。” 他可以再花一百万、一千万,去买许许多多,更加昂贵的,华丽的戒指。 可是那不是他的戒指了,也就失却了婚姻给予他的一切责任与意—— 卓青说:“你骗鬼呢。” 她见过太多风浪,早已经不是什么被爱情誓言感动的小女孩。 “现实就是,你在敲打我,用这样的方式,”她说,“我不喜欢的方式。” 纪司予被她逗笑,蓦地抬眼,看向远方,黄浦江上游船经过,鸣笛声拖长成曲折蜿蜒的音调。 传到他这,已经像是有气无力的哀歌。 他好像终于认输了。 他撑着下巴,抵住栏杆,轻声问:“阿青,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但他其实早也猜到她会说什么。 却依旧撑着下巴,在那处阳台上站了许久,听了许久。 他忽而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阿青,他很喜欢的故事,只因为那是他关于童年难得的一点美好回忆。 ——但他却非常讨厌小王子。 讨厌先错过再领会,讨厌最后才感叹,“我那时太年轻,还不知道怎样爱她。” 【那如果是司予的话,会怎么做呢?】 病重的母亲,曾拉着他的手问他。 还好他早就想好答案啦。 六岁的他坐在病床边,笑嘻嘻的弯着眼睛。 “我不去探险,我也一点都不好奇外面的世界。 我会陪在她身边,每天给她浇水,剪掉她的“爪牙”,把她放在最好看的玻璃罩里,不让她受风吹雨打。 等她枯萎了,我就忘掉她,然后一个人变成老掉的丑八怪。” 母亲摇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一开始不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呢?你会虚度时光的,司予。” 他还是笑,摇头晃脑,坐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