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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许久之前,我还是一滩烂泥,酗酒嫖赌吸鸦片,样样全占。杀人甚至还曾伤过自己人。委身局座亦不敢挣扎半分。与杨子并无区别。 现在扪心自问,以前的我,会如此强硬的对待日本人的酷刑?也许早就叩首求饶,拿著日本鬼子那些脏钱,跟杨子一样做汉jian吧? 可是陈沧水与方一默不知道什麽时候起,改变了我这个人。我亦知道了国家民族,知道了廉耻,知道了什麽事情能做,知道什麽事情绝不能做。做了,你便是罪人。 拉回思绪,我抬头,心情复杂的问他:“局座,昨天全局都撤离了,你为何不曾走?” 他竟然没有回答我,久久沈默後,方才道:“我还有其他的任务。” “哦。”我道。“局座,你是不是为了我,所以才留在……” 他冷笑一声:“现在怎麽不说我是出卖同胞的汉jian了?” 我赫然。 车子又行驶了一会儿,最後停在宝瑞丝夜总会前,局长从前面下车,将我打横抱起,一脚踹开宝瑞丝夜总会的门,里面狼藉一片。 “宝瑞丝夜总会都散了。”局长平静道,“日本一占领公共租界,牟青芳见势头不对,便带著金条去了香港投靠杜月笙。”他踢开挡路的椅子,将我抱至後面的小楼,牟青芳上次强上我的那间屋子,屋子里的佛龛还在,观音菩萨却已经没了踪影。秦沛霖将那佛龛推开,露出一个窄门,里面是个密室。 他将我放在床上,又出去把那车子开走,三个小时之後才回来,还带了盘尼西林以及跌打损伤的药物。 “你必须尽快把伤养好。”他道,“我们还有最後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局座……”我忍了又忍,“局座,请您告诉我,究竟您是怎麽把我救出来的。” 他看我半天,然後开口道:“许梁玉的事情,你一定很奇怪。为何在我手下,他竟然能够生还?” “是,一直很奇怪。” “那是戴老板的意思。因为蒋委员长一直在和日本和谈,当时情况之下,戴老板指示做出假死即可,只要将梁玉这个人抹杀,就足够。至於梁玉本身,作为日本的‘帝国之鹰’,进行俘虏交换,能够获得的东西更多。於是後来我们得到了一笔贷款以及药物和弹药──这些东西似乎都用在对付新四军的皖南事变中。”他顿了顿又道,“许梁玉跟我有这样的渊源,自然会在你的问题上打折扣。你并不是关键人物,上层还在互通有无的时候,怎麽会直接伤我的面子?只是汪精卫刺杀案闹得动静太大,需要拿出一个人做说辞。他也得对上面有个交代。” “我、我不明白。”我不自然道,“这不是国恨家仇麽?怎麽还能讨价还价?” 局座笑了一下:“这便是政治,你又怎麽懂?” 原来在局座的眼里,连国恨家仇,都能当作政治的砝码,拨来弄去──我突然发现,这与陈沧水在一起的日子,将我与之前的那个人彻底决裂,再回不去那种浑噩的状态。 39羞辱 在宝瑞丝夜总会养伤,总会记起,之前在这里胡闹的那些日子。日本人一来,什麽都不再有。腿伤很痛,夜里总不舒服,半夜做梦也都是些陈年往事。 梦见最多的,便是我跟陈沧水一起度过的那个小年夜。 他总会在梦里,给我盛一碗饺子,我囫囵吞下,他便安静的看我,冲我微笑,对我说:“小沈,那封信。”醒来的时候,我便想起,那封信,我还不曾看过。 若是按照许梁玉的说法,那封信里,应该与真正刺杀汪精卫的行动有关系。可是我的屋子必定已经处於日军监控中,那两封信,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思来想去,我觉得只有联系上方一默,才能有下一步的动作。 秦沛霖这些日子总是早出晚归,不知道在策划什麽。他向来脸上总是那种斯文人的表情,也看不出什麽信息。他虽不承认,但是为了我,放弃了集体安全撤离的机会,冒险留下来,将我从日本人的手里救出。心里不感激他是假的。 可是我已下定决心联系方一默,再去找出那封信来。 这件事情,敢不敢说? 能不能跟他说? 我却完全没有把握。 思前想後,终於在半个月後,我腿上没有那麽疼痛,瞒著他离开了宝瑞丝夜总会。路上到处插满了日本国旗,日本军人不时巡逻,难以看到几个普通人。 气氛紧张异常中,各种娱乐场所倒是依旧有声有色。 上海在一种扭曲的繁华中,变得美丽。 沪江大学所有的学生都被遣散,整个学校被日本军队征用,到处都是哨兵和警戒线,我无法入内,在外面转了两圈,亦没有想到能联系上方一默的方式。再加上坎特庄园被烧毁,302室也不再是固定的见面场所…… 双腿的疼痛已经在告诉我,今日已经过分勉强。 那一瞬间,我变得灰心丧气。 我没敢在沪江大学外面转多久,十分锺後就匆匆转入弄堂,往宝瑞丝夜总会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便感觉有人尾随而来。我试了几次,这个人都在身後,两百米左右,甩不掉。我应该是被人跟踪了。 在一个斜拐角我耐心等了一会儿,这个人出现,没料到我竟然在那里等他,愣了愣,我已经上前一把扯下他挡在脸上的围巾。 “方一默?”我吃惊道,“怎麽是你?” 他见被我识破,连忙拉著我躲到阴暗处,低声问我:“你最近怎麽样?我听说你被日本人抓去了?”他声音里充满戒备,似乎料定我已经当了日本人的间谍一样。 我顿时怒火起来,压低声音怒道:“我上了老虎凳,没招!我也没什麽好招的!” “……”他听完後,仔细打量我很一会儿,才道歉,“对不住,是我太多疑。” 我怏怏然:“你小心些也是应该的……我在你们学校外面转了一会儿,不知道怎麽才能联系上你,就回来了。你怎麽知道我在找你?”还是在这麽短的时间内。 他笑了笑:“学生虽然被遣散了,但是大家都在暗地活动。这周围发生的事情,我总能第一个知道。” 我将陈沧水的两封信的事情跟他说了。方一默沈思了一会儿问:“那两封信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里的花盆内。”我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取出。”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取得。” 我没有多问他怎麽取得,只觉得方一默依然没有对我完全放心,因此不好再多说什麽。跟他描述了我家里的大概位置,便匆匆要走。 “小沈。”方一默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看他。 “等我知道了信的内容,会找机会交给你。”他说。 “谢谢。”我转身离开。 回到宝瑞丝夜总会的时候,秦沛霖还不在。本来悬得老高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左右,他才穿著一身黑色长衫,匆匆从外面进来。 进门口他却直接问我:“你今天去见方一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