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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起了风。 起初是小风,愈来愈大,最后狂风忽作。 乌沉沉的黑云被风裹挟着而来,天空似乎也承受不了这重量似的往下压。漫天黑雾,风声呼啸,冷风似乎要窜到人骨头缝里。 变天了。 一个小时后,程缘才在视野尽头看见一栋建筑。 那像一个庄园,占地面积达,周遭环境极美,配上铁栏杆的大门,五米高的围墙,远远看去就如一个高级监狱。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用力踩了油门。 天已经全黑了,外面狂风大作,隔着车窗都能看见外面被吹得老高的灰尘,和被压弯腰的光秃秃树枝。 他出来得急,只穿了件风衣。一下车被冻得一个激灵。 这天可真冷啊。 他裹紧了衣服,趁着门口路灯的光亮,上去敲门。 一连敲了十下,偌大的铁门才开了一条小缝,从里面探出个头,往外头张望一圈,看向程缘:“你找谁。” 程缘哈出一口热气:“我找郁先生。” 那人眼神警惕起来:“你是谁?” 程缘平静道:“我姓程。” 啪—— 门一下就给关上了。 那人声音从门里头传过来,带着点恭敬:“不好意思,程先生,郁先生有吩咐,不让您过来的。” 程缘闭了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白色蒸汽在雪夜路灯橘色的光下如烟雾般被扯散,消失在风里。 他继续敲门:“我要见郁先生。” 一连五分钟,无人应答。 程缘索性放弃了敲门,大声喊了起来。因为天气实在冷,他穿得少,冻得哆嗦,话也是喊一截断一截的。 “郁总,我是程缘。” “我来找您了。” “我知道您在里面。” “郁总,今天您不出来,我就不走。” 一连喊了三四分钟,程缘嗓子都冻哑了,灌了一肚子冷气,浑身都冻僵了。他站在狂风里,如单薄树苗,风衣衣角被吹得老高。 门又开了。 蔡助理拿着一件厚厚的棉大衣,拎着一壶热水,臂弯搭着张毯子,一叠声地道:“程先生,这么冷的天,您就穿这么点。来来来,快喝口热水,披件衣裳,当心病着了。” 程缘问他:“这是郁总让你送的吗?” 蔡助理回头看看,哀求道:“程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程缘不接衣服:“郁总在里面对吗?” 蔡助理着急地直把衣服往程缘怀里塞:“程先生,不管怎么样,您得先管好自己的身体啊。” 程缘不接:“我要见郁总。” 蔡助理为难:“郁先生他,他……” 程缘不管,继续高声喊着:“郁总,我是小缘,我要见你。” “今天见不到你,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郁先生,我知道您在里面。” “郁先生……” 蔡助理唉了一声,把东西放下,进去了。 又是一个十分钟。 蔡助理再次打开门,朝程缘鞠躬,哀告着:“程先生,我求您了。这么冷的天气,您又不穿衣服,又不喝热水,当心冻坏了。” “我求您先回去吧。” 程缘冻得牙颤,咔咔响着:“他还是不肯见我?” 蔡助理打哈哈:“这个……程先生……” 程缘盯着他身后。 门只开了半扇,蔡助理一手扶着门,半个身子侧站在门口。借着路灯的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门后有个人的半边身子,若隐若现。 程缘不动声色,继续逼着蔡助理:“我要见郁总。” 蔡助理一个劲道歉:“程先生……” 程缘趁他不备,突然一把推开他,侧着身子挤过那半开的门,窜了进去。蔡助理哎哎哎叫了几声,还没反应过来,程缘人已经进来了。 程缘一转身便看见门后的郁景来。 两人对视。 程缘死死盯着郁景来,似乎要将这个人印在瞳膜上,用目光扫描出这四个月不见,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郁景来喉头滚动,低头避过程缘目光。 风更大了,呜呜地如伤心至极的人的哭泣声,在城郊广阔天地里被卷得很远,空气中飘起细小的冰晶,打在人脸上,击中般生疼。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别无他声。 沉默。 雪夜般沉默。 “郁总……” “小缘……”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或者是同时出声。两人的话头撞在一起。郁景来怔了怔,低了头,又不说话了。 程缘首先开口,逼视着郁景来的眼睛,一字一顿:“郁总,您不要我了吗?” 郁景来沉默。 “您不肯见我——” “您躲着我——” “您还给我安排那么多工作骗我——” “所有人都知道您在做什么,除了我——” 程缘的声音一出口,就被风扯开,卷在空气里,被冰晶裹挟着飘远了,温度似乎也跟着那风不见了。 郁景来嘴唇动了动,最终没出声。 程缘嘴唇颤抖,牙齿哆嗦,喉头险些泄出哭音:“郁总,我只要您一句话。只要您一句话,我就会自己离开,保证不再sao扰您。” 他不可以哭。 他不可以露怯。 郁景来低头,雕像般静默。 程缘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只要您说一句,说您不喜欢我了。只要您在五秒中里,说一个不喜欢我,我现在就走,绝对不纠缠您。” 郁景来抬头看着程缘。 慢慢地,他又低下了头,张了张口:“我……”不喜欢你。 他说不出口。 “五秒……” “四秒……” 程缘声音倔强,固执地用静默的压力逼迫着郁景来。 “三秒……” 郁景来打断他:“小缘,别这样……” 程缘不管不顾,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固执地倒数着:“两秒……” “一秒……” 无人出声。 “郁总……” 程缘心仿佛被人揪着尖儿绞般,疼得直哆嗦。他眼眶一阵阵剧烈酸涩,拼命睁大眼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不可以哭。 他不能后退。 他竭尽全力使声音平稳:“郁总,您说不出来你不喜欢我,对不对。您明明就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郁景来低着头,声音哽塞:“小缘……” “您明明喜欢我……”程缘直直地盯着他,鼻尖酸涩:“为什么不要我。” 郁景来固执地沉默。 “我可以给您做饭,可以给您讲故事,可以从照顾你……”程缘终于忍不住泄出一丁点儿哭腔,立即收起,“你要我什么样,我都可以做……” 他强忍着哭腔。 他不能哭。 他必须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