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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4

    唐舟写给他的纸条。

    [粥放在冰箱冷藏柜的二层了,记得加热了再喝。]

    陈原将纸条揉成一团揣进外套的口袋里,走到厨房随便拿了些吃的放进微波炉中。

    唐舟终于听见开门的动静,他从卧室里跟了出去,沉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陈原听到他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即刻又恢复成平静如水:“好些了,退烧了。”

    “你刚睡起来吗?”

    “嗯。”

    “量过烧了吗?”

    “三十七度五。”

    “那还没有退完。”唐舟说:“再休息两天吧,看看情况。”

    陈原点点头,“好。”

    微波炉停止了转动,陈原没等它的提示音响完就匆匆拉开门,拿着碗闷头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唐舟看着他低头从自己身边走过,碗里只装了两片干巴巴的吐司面包。

    蜗牛

    70.

    陈原是周三下午搬走的,他留下了两张纸条,一条给周周,一条给唐舟。

    给周周的那张纸条上字更多一些,他叮嘱周周要好好学习,不要惹哥哥生气,还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工作十分繁忙,所以只能辞掉家教的工作。不过如果周周有急事,或者只是想要找人说话,还是可以给他打电话。

    给唐舟的上面只感谢了他这段时间一直让自己借住,知道自己给他们家添了不少麻烦。陈原将纸条贴在一张储蓄卡上,卡里存着唐舟发给他的所有工资。

    之前他和唐舟讨论过搬家的事。唐舟让陈原一旦确定日期了就告诉他,自己开车送他过去。陈原当时还开玩笑说:你送完我,我还得回来把自己的车开走,还不如我自己搬呢,等我搬完了再请你过来做客。

    陈原将客卧的地板拖了一遍,又洗了床单被套,烘干后平铺在床上,还不忘擦了擦自己的书桌。临走前,他检查了客厅和洗手间,确认没有落下物品之后,合上角落里的行李箱,坐电梯来到了地下车库。

    马路两旁种着四季常青的香樟树,几位工人正拿着高枝剪修剪着绿化带里新生的灌木。陈原的体温还有一点偏高,所以他开得比较慢。电台里正在播放悠扬的抒情歌,他的后座和后备箱里各塞了一个行李箱,电脑包放在副驾上,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陈原的购物欲一直都不旺盛,他总是告诉自己,东西不需要买太多,够用就行,否则搬家会很麻烦。

    房东老太太已经在楼底下等他了,陈原停下车先去找她领钥匙。老太太看到他很高兴,远远地就开始冲他招手,等他走到跟前了,握住他的手腕问他晚上要不要来家里吃顿饭。陈原不想给她添麻烦,便婉拒了她。

    老太太领着他爬上楼,打开门后开始手把手地教他怎么使用煤气灶台,电视和热水器的遥控器。陈原耐心地听着,时而点点头。两人在客厅内讨论空调用电时,他忍不住走到身边正正方方的小窗户前,朝窗外看去。

    老式小区的建筑都不超过六层,高大的法桐为三楼以下的居民提供了天然的避暑场所。爬墙虎覆盖在灰褐色的建筑上,变成一层春意盎然的天然皮肤。以往无论是从家里的窗口,还是酒店的窗口往外看去,陈原看到的大多是钢筋水泥。

    “你的行李呢?”老太太问他。

    “放在车上了,还没来得及拿。”

    “喔,你的东西多不多?”

    “不多,一趟就能搬完。”

    “那就好,我们这里没有电梯,我怕你提不上来呢。”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们小区离地铁站很近,你往南边走个十分钟就是入口;北边是集贸市场,一共有三层,最下层是卖水产品的,二层是蔬菜,三层是活禽区,主要是卖鸡鸭。公交车的话,你得先过条马路……”

    老太太噼里啪啦重复了一通陈原早就在网站上浏览过的信息之后,忍不住讪笑两声,似乎觉得自己十分唠叨。她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眯成细缝,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仿佛道道迷你的沟壑。

    听说喜欢笑的人容易显得老态,难怪以前会有人夸王雅丽不显年纪。她六十岁的时候去开董事会,仍旧穿着黑色的低跟皮鞋,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手提一个红艳艳的牛皮挎包。不过那都是她神志尚且清醒时的事了,阿尔兹海默症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让她变成一个狼狈的小老太婆。她的头发变成一团灰色的干枯稻草,身高和体重开始急剧缩水。她再也无法挺直脊背,高高扬起自己的下巴。

    陈原自小就不敢和王雅丽对视,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犹如鹰隼,一个余光便能将人从头到脚看个底朝天。一夜之间,被剥夺了攻击性的瞳仁好似蒙上一层铅灰,她双目无神,只会怔怔地望着陈原,咂着嘴巴问:“你是谁呀?”

    王雅丽刚生病的那段时间,陈原会经常去看她,他并不会像医生所建议的那样一直陪她说话聊天,只是坐在客厅半掩的窗帘边,沉默地望着自说自话的母亲。他就像以往的王雅丽盯着自己一样盯着她看,似乎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装病,想要努力从她的行为里找到一丝破绽。

    王雅丽低着头嘀嘀咕咕,陈原听不清她想要说什么。她的眼皮几度掀起又垂下,似乎对眼前这位陌生男人的到来感到不解。在漫长的、杂音一般的嘀咕声中,陈原看着她的神情逐渐从茫然变成疑惑,看着她逐渐皱起眉头,两片起皮的嘴唇猛然颤了颤,看到最后她用力眨了下眼,侧过头闭上了嘴。

    陪护正在厨房准备饭菜,客厅里的王雅丽一动不动地坐在摇椅里,喉咙里不再发出怪声。陈原知道她醒过来了,他就那样一言不发地望着浸泡在温暖夕阳下的母亲,直到王雅丽再也受不了他的视线,她高声尖叫起来,两只干瘪的手掌狠狠拍在摇椅的扶手上,像是根本不知道疼痛,“扶我回房间!他妈的!快点!”

    当王雅丽的病情恶化到无法再恶化后,陈原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想要回去看一眼。

    陈原从房东太太那儿接过钥匙,道了谢,下楼后坐进驾驶座,却没发动汽车。他摸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直接划到了屏幕最底端,然后将手伸进外套的口袋想要找耳机,却摸出了那张纸条。

    他一愣,将纸条压在方向盘中央用手指一点一点展平。

    [粥放在冰箱冷藏柜的二层了,记得加热了再喝。]

    陈原低垂着头,两只眼眶又干又涩。

    的确不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他最喜欢的是。以往每次掉进低谷,摔得头破血流之际,他都会翻出这首歌来听。

    陈原将纸条叠了两叠收进口袋,戴上耳机,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尽管周围没有路人,车窗也关得严严实实,就算是外放音乐调到最高,也不会有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