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
迟到
宋阮又迟到了。 程云眼风一扫,首先看见一个纤薄身影慢悠悠走过去。 “对,就站在那里,你太白了,看起来不健康,得多晒晒太阳才行,不然怎么应对繁重的初三课业。” 宋阮是整个初三年级里最白的女生。 大概是因为城市的娇养。 而留在县城里上学的多数是农民的子女,她们的皮肤多少有些粗糙。 这年头,谁家稍微有点条件,都会拼了命把自己家孩子往市里的学校送。 去了就不回来了。 从小学到初中,再从初中念到高中。 倒也有像宋阮这样的“奇葩”,从市里重点中学转回了县里。 这个班的人已经同学两年,她一个插班生,来了不到半个月,性子又沉,难免和这个班格格不入。 班主任刘姐的话一出口,全班的人都肆无忌惮笑出声。 程云眯了眯眼,打量宋阮。 很多女生为了彰显时髦和个性,会把校裤改窄,即使是夏天,也可以展示少女细瘦的线条。 可宋阮的裤腿没做任何改动,宽宽大大,可以塞进三条大腿。 “看什么看!都给我拿出昨天发的卷子,下课收!” 很快,班里一片哀嚎。 数学老师没备课,一般都会这样做。 刘姐有些心虚地推推眼镜。 看见站在那里的宋阮,又是一肚子气。 “女孩子家家,也学男生玩迟到早退那套!” 宋阮没什么表情,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 她一副好像听从又好像顽固的态度最让刘姐头疼。 静了一会儿。 教室里纸张摩擦的声音交织在头顶旋转的风扇里。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近了,反而像无所顾忌似的万马奔腾。 刘姐皱眉抬头。 几个人影从自己班张扬走过,对她的警告视而不见。 不过三十秒,那几个走进班里的男生又悉数退出来。 默契似的死寂片刻,一声咆哮震得几个埋头写卷子的好学生从座位上跳起来。 “都给我出去站着!我看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目中无人、找死!” 刘姐在心里忿忿,心情复杂。 她平时虽然厉害,但从来不扯着嗓子骂人。 因为五官会变形。 思绪流转间,一抬头又看见自己班的小兔崽子一个个心浮气躁地伸出脑袋去看,她心里火气更大。 “想看就出去看啊,我帮你们把脖子再抻长一点怎样?” 她也试着学崔地海骂人的狠劲,加上自己一贯阴阳怪调的优势,果然把那几个红着脸的女生给吓得低了头。 “沈觉又没穿校服哎。” 本来就出挑俊朗的人,穿不穿校服其实对他的光辉形象都没多大影响。 关键是在清一色又土又难看的校服堆里,穿名牌运动篮球背心,踩大几千的白色球鞋,更显出他不羁英俊、意气风发。 下午两三点,太阳最毒辣,崔地海又扯着嗓子训斥几句,更是毒火攻心,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口干舌燥。 “老师,天气热,您老回教室吹风扇吧,别气坏了身体。” 微微上挑的语气听起来凉凉的,声线醇厚,又因为恣意随性不显得严肃。 宋阮扭头,看到崔地海表情一怔,眼神狠厉,喘了几口气,提步快速走进班里。 他一走,原本站得还算正经的身体就往后一摆,肩胛贴着白色的瓷砖。 细长的腿往前一搭,微微屈起膝盖。 沈觉转手上的篮球,腕上那块黑色的表在太阳的折射下发出一道锋利刺眼的白光。 身边的同伙正要提醒沈觉,崔地海就再次冲出来,每一步都要擦出火花。 “篮球没收了!我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中落空,沈觉英挺的眉目间才露出一丝阴郁,还有不耐烦,在四周兄弟的愁苦目光下抬手掏了掏松软的发。 不经意扭头,这才注意到隔壁班走廊被罚的那个身影还站在那里。 南方的四季气候并不泾渭分明。 早早就过了立秋,气温却一日更盛一日。 阳光从身后普照,少女白皙的肌肤被镀上一层金色。 越发清透,细小的绒毛随风晃动。 宋阮脖子有些僵硬发酸,低下头。 长长的马尾从耳边垂到身前,挡住了她的侧脸。 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连裤腿也没改,站得笔直,一点活泼乖张的生气都没有。 乖过头了。 沈觉面色淡淡的收回视线,吹了声口哨。 很快,整层楼只剩下崔地海和另一个班物理女老师越来越激动的讲课声。 一个低沉,一个尖锐;一个讲电,一个讲力。 二班夹在中间,安静得出奇。 下午又上了两节英语连堂,下课铃一响,教室就空了大半。 毕竟现在晚修的时间又提早了半小时,大家都格外珍惜傍晚休闲娱乐的时间。 黄琪琪拿好车钥匙,看到宋阮还在写题。 数学的最后一大题,很多人是连瞎编乱造都懒得写的。 装什么装,成绩真的那么好的话又怎么会从城里转到县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