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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买件孩子穿的干净衣裤。” 他跟上了季三昧,二人绕过影壁,穿过三进的院落,看了一路的瞎眼的符纸黄,等循着小儿的啼闹声抵达目的地时,季三昧眼前已经多了一片荧黄色的重影。 他想抬手揉揉眼睛,却不意扯动了肩膀,皮rou还记忆着刚才火烧火燎的刺痛感,他嘶了一声,微微皱起眉来。 还没等他的肌rou放松,沈伐石的掌心就合了上来,捂住了他的伤处,缓缓推揉了一把。 季三昧顿时精神百倍,满口的浪言已经箭在弦上,许泰就在这时不插眼地推门而出,怀里抱着个靛蓝色的襁褓,急得汗出如浆:“小,小师父,三昧师父,可否……” 小孩子哭得声干云霄,扯出了九曲十八弯的回音,哭得情到浓时还挥舞了一把拳头。 季三昧瞧着那只粉嫩的小爪子,心中突然微妙地软了一瞬。 季三昧伸出手来:“许员外,孩子让我抱吧。” 沈伐石眉头一挑,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许泰对季三昧甚是信任,蹲下来将脆弱的rou团子放在了他手中,季三昧接过孩子,不多说话,轻轻在他额心落下一吻。 柔软的唇贴在婴儿的额头,持久而温柔,孩子的哭声小下去了一半,但还是咿咿呀呀哼哼唧唧地哭个不休。 季三昧哄拍小家伙的手法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熟稔起来:“好了,乖了,爹爹马上就回家了,我带你去见阿娘。嘘——想睡了吗,哭累了吗?哭累了就睡一会儿……” 他的调子里像掺了蜂蜜,轻又柔滑,一个个浸了蜜的字完整清晰地从他口中跳出,在人们的天灵盖上弹跳成一首动人的乐曲。 小孩竟真的渐渐安静了下来,捏着小爪子好奇地看着季三昧,伸手想去揪他的一绺头发。 季三昧垂下头来,把头发给他揪。 ——他小心地把媚骨隐藏在端庄正派的皮肤之下,把附着在骨子里的算计刮得精光,整个人柔软得像是一缕无害的光芒。 小小的孩子软嫩温香,手和脚里的骨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孩子看样子不到满月,许泰却已是四十有余的年纪,据许泰自己说,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他的重视程度而言,他并没有撒谎。 鬼车逡巡不去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在季三昧思考的时候,沈伐石也在盯着他破损的衣服思考—— 上辈子同他相好时,他分明记得,季三昧的左侧肋骨下,有一颗鲜红如血的朱砂痣。 作者有话要说: 三妹: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我心里。 法师:你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在我心里。 第18章 螽斯(七) 季三昧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悄悄解下了发圈,用长发挡住了后背的血迹和破损处,浑然不觉有人在心里的小账本上又狠狠地记了自己一笔, 他把孩子哄得妥帖了,才有些不舍地送回了奶妈手里。 ……这孩子长得与小时候的季六尘有四分相像,轻而易举地就勾起了季三昧的那点稀薄的乡愁之情。 手里的重量一去,后肩绷紧的肌rou收缩回弹,但看季三昧的平淡反应,那道两寸深的刺口似乎还不值得他为之变色。 孩子不再哭闹,许泰也得以卸下一身冷汗,连口称谢,带着季三昧和沈伐石绕了许宅一周,好查看情况。 此处前绵沂水,后亘沂山,据阳制阴,倚雄控雌,算得上风水上佳,各屋摆设也无甚差错,既无横梁压顶,又无床头嵌镜,数条风水准则,竟无一侵犯,做得滴水不漏。 沈伐石:“许员外懂得风水?” 许泰体胖,容易出汗,一会子工夫,手里的一条帕子已经染得发腻,闻言,他从沟壑纵横的热汗里挤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我哪里懂得这些,初建宅的时候请龙法师来验看了一番,这些都是龙法师指点的结果。” 季三昧:“龙法师就是那位本地的捉妖师?” 许泰:“说是捉妖,也只通些风水看相的秘术罢了。在这种时候还是要烦请沈伐石和三昧法师出山。” 季三昧付之一笑,臭不要脸且甘之如饴地收受下这份赞美,同许泰一起转入院中。 凝目远望了一会儿,他伸手指向远方:“那个院落是何人居住?” 季三昧所指,乃是一片蓊郁的竹林。竹林生在与许宅一墙之隔的地方,正是刚才的中年女人所居的宅院中种下的。 然而这片竹子却怪异得紧,其长青碧色、清秀隽雅,与普通的竹子相比倒是不遑多让,只是那竹尖顶部却缚着一张张白手帕,沉默地、低眉顺眼地依附在竹尖上,只待风起,就能把它们吹成一面面小巧的招魂幡。 许泰望向那处,不觉叹息:“三昧师父慧眼。隔壁一家姓罗,我三年前搬来时,罗员外算得上富甲一方,有百亩良田,几十家丁,在沂州城内还有四五家当铺,且罗员外性情温和,能与他为邻,我许泰也是与有荣焉。无奈罗员外去世得早,续弦的太太又性情泼辣,颇信鬼神之说,在罗员外去世后,她在院里栽了这片竹林。” “续弦的太太”应该是指那cao着水桶匆匆来找季三昧拼命的女人,至少在“性情泼辣”这一点上,诚不我欺。此外,她身上种种饰品均是富贵之物,又住在和许宅毗邻的地方,想也知道家中境况不错。 “沈法师,三昧师父,我知道在您二位面前我谈议风水问题是有些班门弄斧了,但是在下至少知晓,在住人的院子里种植竹子,是为不吉。竹内空心,就像是一个无主的稻草壳子,容易招鬼入侵;况且,不管是道家还是佛门,也都有用竹子做招魂幡的先例……” 沈伐石颔首,许泰这番话说得没有错漏。 许泰:“我也去找罗夫人交涉过,可是罗夫人她……家中有患失心的病人,她坚持要用竹子,为她家姐召回失散的生灵。我想这是人之常情,也就没有再管,只在那面临靠着竹林的墙上贴了镇宅的黄符。” 季三昧态度淡淡地赞道:“许员外有容人雅量。” 许泰一笑就看不见眼睛了,倒平白添了几分毫无城府的木讷之感:“师父谬赞,惭愧惭愧。” 绕宅一周,打探了情况,许泰就叫老管家为几位法师安置住处,老管家满口答应,甚是殷勤地引二人到了一所偏院的主厅:“两位法师暂且安歇在这里,我去把屋宇打扫一下。” 季三昧:“老先生……” 老管家年逾花甲,一树梨花在他脑袋上花白地盛放着:“叫我老朱吧。” 季三昧从善如流地:“朱爷爷,许家现在只有这些人了吗?” 老朱叹了一声:“可不是,自从那妖物来了,许家的丫鬟和小厮跑的跑,散的散,也只剩下我老头子和奶娘留在府里伺候了。府内的杂务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