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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前几天我陪老婆逛美术馆的时候看到你父亲回来了,”这次是有点严肃的语气,“你今年还不打算回去看看他?” “笃笃”,门响了两下,还没等屋内人回答方非就露个头进来,“景言我走啦,过完年再来看你。”景言站起身,很乖巧地要送他出去。“别送了别送了,外面冷。”又跟他使个眼色,“我把你陆叔叔惹毛了,你一会快去跟他说说话让他消气。可不能生着气过年。”说完就关上了门。 景言只得又坐回床上,茫然发了会呆。这是他和小叔叔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再闹别扭。可是心里确实还是有一点点生他的气啊。 推开门,小叔叔出人意料地在厨房,他走过去看。水池里泡着一碗草莓,陆谦在切一盘凤梨——是刚才方非送过来的他平时最喜欢吃的两种水果。景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气了,又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他嘴角弯了弯,“要我帮忙吗叔叔。” “不用,你去客厅坐着吧。小心毛衣别沾到水。”景言听了乖乖离水池远了一点,但还是站在他身侧。陆谦平时并不怎么进厨房,擅长伏案工作的细长的手有点笨拙地拿着刀,一点点切。卷到手肘处的衬衫不太平整,景言想替他卷好,又忍住了。 草莓洗好了,陆谦端着两个盘子示意景言坐到客厅去。水果一放下,景言就迫不及待挑了个最红的草莓给陆谦,他接了过去,两个人没说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客厅里。“中午想吃什么?于嫂今天晚上才来。”景言想了想,好像感觉到小叔叔今天不会拒绝他,“想吃麦当劳。” 陆谦忍着自己想驳回的念头,对上景言殷切期盼的眼神,没办法,只能板着脸说,“好吧,就今天一次。我给你点,不许吃太多。”景言没有露出他意料之中的得逞的笑,反而抓住他话里的意思,“叔叔你不吃吗?那..你不想吃我也可以不吃..你吃什么呀?我都行。” 他看景言实在太乖,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小孩子的脸是微微rou呼呼的稚气,“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下午就回来。”“放假了还要去上班呀..”景言低下头,脸好像被捏红了。“不是去上班,我去看看我父亲。” “啊...”景言有点惊讶,他从没听过小叔叔说关于自己家里的事,而自己好像也默认了叔叔只有这一个家。他有点羞愧于自己从来没试图了解过陆谦真正的生活,只期待每天能多看到陆谦一眼,从没想过以前和以后。陆谦看看表,“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他站起身,转头又有点勉强的样子,“麦当劳要吃冰淇淋吗?” 从家里出来,陆谦的表情淡了很多。回去看已经两三年没见过的父亲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他站在地下车库抽了半支烟。景言在家之后他克制了不少,小孩子闻不得烟味,一闻到就要捂着嘴咳嗽。 他一边开车,一边回想着上一次见到父亲最后说的话。在他幼时父亲已经在油画圈里小有名气,那时候他不懂,只觉得有这样一个爸爸是很让人骄傲的事。在他出生后没多久母亲就离开了家里,父亲告诉他mama没办法理解他的艺术世界,没办法理解彼此的人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他当时点点头,告诉爸爸自己能做到。 陆谦开到别墅花园门前停下,从车里下来冷笑了一下。他从家里走出去上大学那天对父亲说,我理解不了,我也不想理解。 没带钥匙,他敲敲门,佣人开了门,很惊讶的样子,“陆先生回来了。”忙不迭地给他找拖鞋倒水。他没说什么,父亲总是四处办画展,看展览,参加艺术讲座。这房子他也很少回来,就交给固定的保洁公司来打理。 陆仲弘坐在沙发上看书,陆谦站在客厅不出声看着他。“回来了”,父亲没有抬头,闲闲翻了一页书说了一句。陆谦坐下来,明明两年多没见,但父子之间好像无话可谈。他盯着客厅的落地钟,想起景言家里也有一个。 “回来了就一起吃饭吧,”陆仲弘叹口气,合上书看着儿子。陆谦身上并没有沾染到一点点他的艺术家气息,也没有文人常有的柔软天性。上大学那一天他不是不生气的,他知道儿子并没有绘画天赋,但他失望于陆谦竟然和他母亲一样不肯尝试着去理解自己的人生。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甚至有些自恋自傲的。 教育小孩这件事上,他不是个好父亲。但儿子现在也长大成人出落得不错了是吗。虽然是他讨厌的律师行业,每天和金钱打交道,满口的资本运作,游走在道德的边缘。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不纯粹的,被利益趋势的工作是可悲的。刚开始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从事自己最鄙夷的职业。 “听说你收养了以前老师的孩子?”,陆仲弘咳嗽几声开了口。陆谦想他大概是从方非那个做艺术品投资的妻子那得知的。提到景言,他不由自主放平了语气,“嗯。他家里没别的人了,林老师对我不错。我想至少得看着他大学毕业才行。”陆仲弘点点头,看着这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又冷漠的脸,不知怎地就有些不耐,“你会照顾孩子么?别长大了像你一样只知道赚钱。” 陆谦面无表情盯着父亲,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太会为这些话触动。“像我一样?”他重复了一句,“我再不会教,也总会比你花的时间多点。”陆仲弘听了啪地把书扔到桌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从小到大我亏待过你吗?你现在倒是出息了,开始反过来教育我了?”陆谦平视着生气的父亲没有回应。 客厅一下静了下来,刚才打算来添茶水的佣人也默默避开了。父子两人都没有出声打破僵局的意思。“我让厨房加两个菜,你过来看看我这次去意大利新收的画。”陆仲弘叹口气,起身走到书房门口。 陆谦两只手放松了,从进门的无名火起到现在他冷静下来了。他想这辈子他也无法明白为什么对于父亲来说孩子是个可以任人摆弄,只要不合心意就能随意丢弃不管的物件。怒火很快被冰水浇灭,是了,他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已经习惯父亲这种不问世事的状态了不是吗? 他偶尔会对父亲萌生一点羡慕,这个陷入自己艺术事业就沉醉不醒的男人。陆谦觉得或许这辈子也无法拥有一个能让自己不可自拔的事情,他没有继承父亲的热情,但他继承了对所有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冷淡。此刻他只觉得可怜,可怜陆仲弘,也可怜自己。 再待下去没有意义了,他整个人都从火中清醒了过来。“不用了。我就是过年之前来看看你怎么样。你保重身体吧。”父亲在书房门口留给他个背影,没有动。陆谦走出大门,他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话,也许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过年的时候电视里翻来覆去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