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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也有一本。日记本被他母亲按照年份编了号,一本本的摆着,从他父亲刚参加工作开始,几乎没有缺失。 他从最早的年份翻开,父亲那规规整整的字迹便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父亲是个细致的人,年轻时便事无巨细的记载着工作中出现的大事小情,那时他还是个片警,家长里短的,细碎得很,有时没什么大事发生,就写点这段时间的工作感受,他爸这种略带文人气质的警察,就用一本本的工作日记将一副警察的工作画卷这样呈现在秦铮铮的面前。 秦铮铮津津有味的读着,对于父亲更了解了几分,骨子里的崇拜和荣誉感也在增强。 就在他往后几年翻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敛起了嘴角的笑容,马上坐直了身体,认真的读了起来。 37 第三十六章 1997年10月20日 星期一 天气:晴 今天和领导一起下乡办案子,一个白天的时间总算把前段时间的工作完成了,回来写了一份工作总结,已交给领导。后面基本上没什么大事发生,还想着总算能轻松了。 到了晚上,我要值晚班,来了一个男孩儿过来报警,说是有同学欺负他。(因为后面发生了一段小插曲,为了避免将来会发生不必要的麻烦,我决定细致记录一下。) 男孩儿的脸颊肿了一大片,通红通红的,从表面上看应该是被人重复性的扇了很多巴掌导致的,他眼睛也哭肿了,胳膊破了好几处,伤口里还有沙子。 他说有几个同学欺负他,我看着心疼,就给他做了详细的笔录。 男孩儿叫龚月朝,我觉得挺好听的名字,我最开始还把孩子的名字写成了龚月招,他给我指出错误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处也有伤口。他说他的同学对他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凌辱,给他的身体和心灵都造成了特别重大的伤害。我开始问他情况,问他老师知道吗?他说跟我说,告诉过老师,但是老师不管。我便问为什么,他说,带头欺负他的那个孩子,父亲好像是当什么领导的,老师忌惮他们,所以不管。 孩子说话一板一眼的,说着说着就又哭了。我还问他他家大人呢,他说爸爸瘫痪了,母亲为家庭忙碌没空理他,说了也没用,回去还要被爸爸骂是废物。 这样家庭里的孩子真是可怜,想想也是一个父亲,就决定一定要帮这个孩子。 我看他没吃饭,还给了他点吃的,帮他简单处理了伤口,说要帮他做主,孩子羞涩涩的跟我说谢谢的样子真是可爱的,看见他,我就想我家那混小子能有这孩子一半乖就好了。 我问了那几个欺负他的孩子的名字,并做了记录,然后就去跟领导汇报这些情况。 然而结果却是让我失望的,李仁和副局长在看完我为男孩儿做得笔录之后,又打了很多电话沟通,然后对我说:“这个事情你别管了。”之后,他找了两个老警察处理了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在此之后,他把我骂了一顿,问我:“你知道那孩子的家长是谁吗?市委办秘书处的主任。你瞎接什么案子?出了事儿你负责?” 我说:“那孩子怪可怜的。” 结果领导却说:“可怜个屁,一看就是个撒谎精。行了,收拾一下出去巡逻吧。” 我是很委屈,也没办法,巡完逻了,我回来发现我给那孩子做得笔录全都被销毁了,这才写下这篇日记。 我找人问了问,市委办秘书处的主任姓张,他那个儿子叫张明峰,那孩子是没说谎的,另外,他还说了几个名字,分别是王雪绛,吴一,赵渊,钱思维,周立和,孙雨(女)。 仅以此做记录,以备不时之需。 1997年11月3日 星期一 天气:阴 今天一天都是阴天,上午出外勤,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下午两点帮领导去区里开会,直到下班时间才回。会议主要围绕着党建和社会治安等方面,会议材料已经交给李仁和副局长,并把会议精神传达给他。 工作上的事情也就这些,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须要记录一下。 我回来后,刚想下班回家,出警的同事回来了,就像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样又说了前段时间那个来报案的孩子的事儿,还说今天那孩子又报警了,学校把家长叫过来对峙了,他们看就是小学生之间的打闹,还挺当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报警。 他们说,那小孩儿还哭着问他:你们是警察,为什么不能帮我? 结果我的同事的话冷冰冰的,说什么:小孩子的事情自己解决,别总打电话捣乱。 他们说自己也很为难,那边可是市领导,局长那边下了死命令,他们就是一小破警察,实在惹不起。 我的脑海里,却浮现了那个孩子哭得眼睛红肿的样子。哎,我们这些做警察的,连一个孩子都帮不了,穿着这身警服有什么用? 秦铮铮看完这些父亲记录下来的文字,不受控制流淌出来的眼泪把眼睛糊住了,滴答滴答的掉在那些纸页上,和用来书写的墨水交混,把字迹晕开了。 他从来不知道缘分竟然有这般的神奇,经过几篇普通的工作日记就把他和龚月朝之间的联系提前了好多年。他脑海中不自觉的出现一个乖巧的男孩子被一群恶劣的男生、女生围成一圈又打又骂的惨烈情节,而一直以来,牵绊他思维和逻辑的缺失部分总算有了一个顺畅的理解,他突然懂了龚月朝做这一切的用意。那几个名字……竟然……竟然……都是伤害过龚月朝的人,所以张明峰、赵渊,周立和这些人的伤害案并不是无解的,也确实是龚月朝做的,然后现在因为有了动机,一切就都有了解释。但也有两个名字就显得陌生了,吴一和孙雨,他们是幸免者吗? 秦铮铮苦笑着,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警察是这么的没用,懂了父亲在日记末尾发出来的感叹,甚至明白了龚月朝为什么那么忌讳跟警察打交道,有交往,他宁可让自己身陷囹圄,也要亲自动手报复那些人。就因为当年的警察,他父亲的同事,这些所谓的站在正义立场的他的长辈们在面对一个被伤害的孩子的时候,因为忌惮上面的权势,没有施与任何帮助。 他不再看了,合上日记本,刚想扔回箱子里,却想到了什么,将记录关于龚月朝的部分的纸页折起来,在箱子里放上一整包的樟脑丸后,把箱子重新塞回到柜子里。然后拿着日记本,起身回卧室换衣服,风风火火的就要出门。 正在收拾厨房的金凤琴穿着一身浅绿色围裙,手上戴着一副粉红色的橡胶手套,见他这幅样子,便问:“你又干什么去?” 秦铮铮只丢下“去一趟单位”这几个字,关门就走了,连母亲说得路上滑小心开车都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