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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已经完全衰败了,花瓣显出干枯的灰色,连同根/茎都是粘腻的烂泥。 沧玉握着它, 白玉般的手仿佛捧着一滩污迹。 “你觉得它好看吗?”沧玉又问道, 目光凝视着这朵枯萎的花, 声音渺渺, 好似从天边传来的,他轻轻叹了口气,“它不够美,不够香,即便你不采它,过不了多久,它也会坠落,慢慢变成泥土的一部分,远胜过送我。” 玄解谨慎地问他:“你不喜欢?” 沧玉笑了起来,大概是这个问题娱乐到他了,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追求美是天生的本性,谈不上喜不喜欢。你刚刚不是问我白棉选择的道路是不是正确的吗?”他顿了顿,缓缓道,“我不知道,玄解,我不能告诉你是对是错,人就像是这朵花,丑恶的并非天生丑恶,美丽的也不会永远美丽下去,他们总有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要活下去。”沧玉的目光很轻柔,他从那朵花上挪移到了玄解的脸上,“大多数都得如此,除了自己,他们还要做另一个人。就像白棉,除了她自己,她还得是瘟神,既然她不想伤害别人,那就只能伤害自己。” 玄解皱起了眉头,迟疑道:“你的意思是,白棉就像这朵花?” “你要这么说也没有问题。”沧玉笑了笑,他松开手,那朵花在他的掌心悬浮了起来,生机被重新焕发,翠绿褪去了灰衣,花瓣重新染上嫩色,然后不过瞬息之间的功夫,这朵“死而复生”的花便在空气里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下。 仅剩一点淡淡的残香在空中散逸着。 “那你呢。”玄解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就像你想做沧玉,又要做大长老一样吗?” 沧玉愣了愣,他轻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玄解跳了下来,忽然大步走上前去,将沧玉压进了黑暗之中,老旧的墙壁此刻布满了尘埃,他用手相抵,几乎能摸到那些粗糙的树皮在掌心里摩擦,沧玉正在他眼前,距离相差不过一指,几乎能彼此感触到温热的呼吸,年轻的异兽心跳如鼓,他却半点都听不见,“你想做哪个?” 这么近的距离,沧玉不得不微微抬头去看玄解,他启唇又闭拢,目光惊骇而迷茫,觉得大脑里一阵空白,拈花的手已按在了异兽的胸膛上。那里仍带着些许湿意,然而肌肤透过衣物的热度宛若岩浆破开顽石涌动,沧玉简直要怀疑这具身体里流淌的并非血液,而是熊熊燃烧的烈焰。 他觉得自己的手被灼伤了,又舍不得立即放开。 “你说什么?” 沧玉哑声重复道。 他的神态过于严厉,目光也太过骇人,竟叫天不怕地不怕的异兽下意识退缩了起来。 玄解看着沧玉近在咫尺的脸,他很少离自己的这位长辈这么近,然而这样的距离叫他更难看懂沧玉。天狐对玄解的影响太大,这么近的距离只会让他想亲吻沧玉,那两片浅浅的红色,宛如烈焰最浓时的模样。 他想亲吻火,不畏惧皮焦rou烂。 “非要如此吗?”最终玄解还是退步了,他没有信心在这一刻诉说情衷,只能克制自我,心口传来莫名的情绪,疼痛感几乎要让他跪倒在地。 自控从来都不容易,玄解紧紧皱起了眉头,然而比起痛苦,他更厌恶失控。 在青丘的时候,玄解失控过几次,并不算多,只有赤水水跟倩娘看见了,他看得到赤水水跟倩娘的目光里除了安抚还有恐惧,他同样能闻到那些血腥味多么香甜。 如同野兽一般。 他跟白棉本来就是相同的异类,玄解忍不住猜想,假如他根本没有遇到沧玉,假如他就像是幻境里那么长大—— 现如今的玄解,是否不过一头追寻本能的野兽,甚至连这个名字都得不到。 真可笑,他来凡世是为了解开枷锁,却不断用无形的枷锁捆绑住自己。 “不管是谁,都只能这样活着?” 沧玉静静看着他,轻声道:“不,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就可以不必那么做。” “足够的能力?”玄解猛然退后了两步,他紧紧看着沧玉,质问道,“你还不够强?不够强到去做你想做的自己吗?” “不是我想不想。”沧玉回答他,“我不能。” 沧玉的手轻轻抚过玄解的脸,忽然笑了笑,似那朵枯萎的花绽放,将额头抵了上来,柔声道:“玄解,你会明白的,这世界虽然浩瀚,但并非无垠,你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路,不必为此忧心,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人生。” 玄解只是迷茫地看着他,未能完全领悟这言语之中的意义,然而他有一瞬间明白了白棉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说是愚蠢的良善也可,说是懦弱的逃避也罢,白棉于这俗世不过是格格不入的异类,她无论选择什么未来,世间都难以容纳她,这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事。世间何其广袤,又何其狭小,广袤得容纳下各种各样的生灵,又狭小得叫一个孤女无处容身。 二妖在藤蔓上睡了一夜,未能等到第二日辞丹凤的来访,倒是等来了新角色登场——大概有一座茅屋那么大的蜘蛛女从山里走了出来。 沧玉是被震动的地面惊醒的。 “白维岳!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尖锐刺耳的女音伴随着奇特的嘶声响起,沧玉与玄解醒来时屋顶正摇摇欲坠,待到他们翻身闯出窗户去时,屋子已经半塌了,一只毛茸茸的尖刺突然砸下,迅猛地切割开了整座木屋。 由于对方实在太大了,沧玉不得不仰头去看在视角上颇具震撼力的蛛女,顺便阻拦了下身旁已经化作原型的玄解。 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异兽的吼声差不多惊动了整片山脉,无数鸟雀被惊飞,玄解看起来比之前更大了一些,浑身都是黑色的熔岩甲片,深红色的火焰漂浮在身旁,面露凶戾之相,两颗雪白的尖齿露出,看上去威风凛凛。 “玄解。”沧玉轻声安抚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那蜘蛛女似乎是被震住了,她没有再肆无忌惮地践踏房屋,而是停在了原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玄解,而与此同时,沧玉同样在打量她。 蜘蛛女看起来就像一只扩大了少说一百多倍的普通蜘蛛,唯一不同的是她身上有颇为斑斓的流光在上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