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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受的伤,又是怎么会只身在庙宇,你那时比我大不了几岁,”他突然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青毓,“——是谁抛弃了你?” 青毓的手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 邹仪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他含着眼里那汪水,哑声道:“你那么聪明,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青毓闭了闭眼,颤声道:“不。” 没有一个深爱着的人,会怀疑自己的诚心。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若是有一日弃了邹仪,叫他如何自处,可他心底想的却是,若是有一日邹仪放弃了他,他该如何自处。 他知道的,只是他不敢说。 他记得自己是过继来的孩子,那家农户生不出孩子,便养了他,养了他不过一年半,就生下一胎,好巧不巧还是个男胎。 他那时候虽小,却格外敏感,见着父母亲对弟弟的笑容羡慕的要命嫉妒的要命又害怕得要命,从来不敢出去贪玩,只知道闷声使劲干活,希望他们多喜欢他一点。 那时正是春节将近,对他十分冷淡的父亲突然兴高采烈地带他出去玩,给他买了糖葫芦、布老虎,然后将他带到庙宇门口叫他乖乖等着,他其实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却还是愿意相信父亲会带他回家。 之后他便被庙宇收养,那时候境况不好,庙里也养不活那么多人,便叫他们出去化缘,轮到他的永远是最穷最苦都要生吞人的地方,他哪里要的到饭?不过是回来再被训斥打骂,他还要替师兄扫地烧饭做功课。 再后来寺庙也穷得没办法了,人又越来越多,只有主持师父和师兄能吃得到饭,给他们师弟都是喝粥,粥里的米都还是要数过的。 实在是饿得狠了,他有次化缘回来,经过热闹街市,瞧见了热气腾腾的rou包子,又被旁边的师弟求得没法子便去偷,刚拿到,烫得险些丢到地上,一口都还没吃着便被那卖包子的发现,打了个半死,被扔到庙门口。 小师弟自然是早早溜回庙里,还将他的行径添油加醋了一番,师兄同师父将他绑起来再打了一顿,都将戒棍打出了裂痕,最后他奄奄一息被丢到柴房。 本是困极累极,却因伤口疼痛难耐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正巧听见师兄在讨论将这佛门逆子诛了吃了,也算是造福万众,吓得他当夜磨掉了绳子逃了出来。 他这不长也不短的人生里,重复着的不过是一次次的背叛和抛弃。 他将一颗炽热真心奉上,永远只会招来别人踩在地下,永远不会被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捧回来。 邹仪很好,是的,他很好,可是他又怎么能保证他是心如磐石的那个,人心最易变,若是邹仪再不要他一次,他该怎么办呢? 他这样的人,不想爱,不肯爱,不敢爱,因为他这一生没有爱于是便疯魔的渴求,他不懂得保留,不懂得精打细算,不懂得将真心放到秤上去称斤两,自己要是给的多了便拿回来一些,他一爱便是伤筋动骨,榨干了自己的心头血要奉上去,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掏空了去爱别人,剖开自己的胸口,露出脆弱柔软的内里,只要对方想,怎样在手中□□都可以,他都将自己整个人由里到外的掏空了,如果邹仪不要他,他该怎么办? 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他一面止不住的喜欢邹仪,觉得他甚么都好,同小时候的模样叠了起来,好得不像世间的人,一方面又努力的克制自己,将自己的喜欢死死收住,这样若是失望,失望的也有限。 最终却还是情难自已,露了马脚。 邹仪看着他,突然小心翼翼的捏了捏他的掌心:“对不起,我不是要逼你。” 青毓轻声说:“我知道。” 邹仪直直的看着他:“信我一次,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青毓静静瞧了他半响,忽的道:“为甚么非我不可呢,即便你察觉到我喜欢你,你要是装作不知,我也不会明说。” 邹仪听了这话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漫无边际的难过。 青毓当时的遭遇,即便他不说邹仪也能猜个大概。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回去抱住他,替他撑开一片天,帮他挡住所有的风雪寒霜,叫他快快乐乐、高高兴兴地长大成人,叫他眼睛里有世上最明亮的光,叫他再见识、经历过许多黑暗之后还能勇敢的张开双臂,坦坦荡荡的去拥抱别人。 可是他不能。 于是他只好现在去拥抱他,隔着那刀枪不入的皮囊,企图能软化那披着盔甲的内心。 邹仪轻轻抱住了青毓,并不用力,却叫人非常、非常的踏实,让人觉得那两臂圈出来的天地是世上最安全最无忧的地方。他微微往前一伸,额头抵着青毓的额头:“我不知道……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心里头有种预感,这样的人我要是不抓在手里,就再也没有了。年轻的,貌美的,多金的,名门的,如同雨后春笋般无时无刻不冒出来,我可以换个地方好好找一个人过,一定会过得很舒服很自在,我还可以娶七八房小妾,隔三年就换。可是……这些都浮得很,待我临终回顾一生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白首如新连一句知心话都说不出来,岂不是悲哀得很?” 青毓忍不住扯出个笑来:“人能无灾无难的活一世已是不易,你还要找个知心人,也太挑剔了些。” 邹仪却不笑,黑魆魆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就是因为人活一世不易,所以我才不愿将就。” 青毓没有接话,就见邹仪忽的垂下眼,颤了颤睫毛,在他睫毛间的月光便颤动着飞了出去,跌跌撞撞闯到青毓心里将他的胸腔照了个透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青毓还是没有说话,邹仪垂眼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却在抬头的瞬间被青毓狠狠的一把抱住了,抱得那样紧几乎不能是叫抱了,简直是勒在怀里,将他勒得生疼。 邹仪感受到他guntang呼吸喷在耳际,听见青毓将自己的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他犹豫片刻,试探性的拍了拍青毓的背。 就听青毓开了口,声音沙哑:“满谦,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考虑清楚了。你选了我,便不能再改,也不要想着好聚好散,若是有一日你背弃于我,我就把你心肝挖出来吃了,让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这样的疯子,你要不要?” 他话说的这样狠戾决绝,其实心虚得很,邹仪没有说话他顷刻间手心便布满了冷汗,在这样心几乎跳出喉咙口的当儿,他突然觉得脸颊一阵湿润,青毓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邹仪吻上了他的侧脸。 他听见邹仪笑意吟吟的凑在他耳边说:“果然是妖僧。不过,我喜欢。” 青毓只觉脑子呜的一声,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冒着腾腾热气,耳聩目眩竟没有听清楚邹仪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