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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丑时你在何处,做甚么,可有人证?” 墨郎挑了挑眉毛,漫不经心地道:“我用过膳便在房里,做了会儿绣工便歇下了。人证?我那贴身侍仆算不算人证?” 邹仪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可否见识见识二公子的绣工?” 墨郎“啧”了一声,到底还是下了榻,走到床边把枕头上的绣花针一拔,将钉在枕头上的帕子取了。 邹仪粗粗扫了几眼,觉得那帕子十分莫名其妙,上头绣着一株光秃秃的树,就顶上长了个黄色的大瘤子,虽他是实打实的光棍一条,也看出来绣得相当惨不忍睹。 邹仪嘴角一扬,眼角一弯,硬是挤出分真情实感微笑道:“二公子的果树绣得实在是栩栩如生呐。” 墨郎沉默一瞬,用极其古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道:“这是腊梅。” 邹仪:“……” 他掩饰性的喝了口茶,便见墨郎毫不客气地道:“还有甚么要问的,一并问了吧。” 邹仪摇了摇头,说了声打扰告辞了。 再之后是玉郎那儿。 玉郎可比墨郎面善多了,不但屋子暖和亮堂,还有好茶好点心招待。 玉郎命九琦拿来了南瓜桂花糕,甜津津软糯糯的甚至都黏上了牙齿,配上一杯苦茶很是下肚。 邹仪随口问了,除了老二老三是怪癖不喜人近,其他的除了贴身侍仆,外头还有两个,取起人证来相当方便。 邹仪临走前忽的想起甚么似的笑道:“我之前去了二少爷那里,瞧见了他绣的帕子,听闻桃源村家家男儿都精通绣工,”邹仪顿了顿,缓了缓自己的鸡皮疙瘩,“不知道大少爷的能否让我看上一看?” 玉郎对自己的绣工是极有信心的,听罢也不扭捏,径直走去梳妆盒。 邹仪在他身后一面喝茶,一面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他之前在墨郎那里看见的帕子是被绣花针定在枕头上的。太奇怪了,谁会把帕子钉在枕边?难道就不怕被扎到?还是这里的男儿都有这样的风俗?邹仪不确定,他要看看玉郎是从哪里取出来的。 毕竟玉郎这个人,人如其名,确实是块安静的美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知书达理的好媳妇模样,堪称桃源村全体男同胞的典范,他做的必定是最通俗,最合乎情理的事。 玉郎在梳妆盒旁的篓里捡了捡,捡过一方新绣完的帕子给他瞧,除了景,还有诗,字体也是端正娟秀,一瞧就是大家风范。 玉郎给他看,看他仔细端详的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有甚么好看的要看这么仔细,不过是些粗浅功夫。” 邹仪忙道:“哪里哪里,大公子的绣法真正是出神入化,倒叫邹某佩服不已,你瞧这儿的花,层层叠叠,想必是很费功夫,可有扎到过手?” 玉郎道:“扎手是不曾的,只是看久了眼睛疼,需要歇歇。” 邹仪又劝他好好歇息,还临时泼墨写了个食疗的方子,专针对眼睛,两人你来我往了一会儿,邹仪便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针?谁跟你说针会乱插的,这一不小心忘了就会扎到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呢。” 邹仪点头称是,又说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不便蹉跎,离开去了其他人那儿。 宝璐和若华自守岁散后便回了房,若华歇下,宝璐似是睡不着,点着灯在看书。 最后去老夫人那儿,老夫人也没甚么问题,屋内有老妪,屋外有两个黑脸汉子守着,邹仪见没甚么可问的便行礼离开,半路却被老夫人喊住。 他回头,见她的眉间有两道极深极深,仿佛斧凿般的皱痕,他听见她极轻极轻地说:“你真的能安吾儿……在天之灵?” 邹仪顿了顿,只一拱手。 他现在只抓住了些七零八落的线索,仿佛线头一样,并不能捋出一道清晰的脉络。 邹仪回了房,青毓递给他一张纸,按照先后顺序排了名字:天宁、柏舟、北风、若华。 青毓虚虚点着杨四小姐的名字笑道:“听说三小姐对她极为冷淡,她倒是一往情深啊。” 邹仪不答,将纸头往桌上一搁,自己先脱了银鼠皮氅,又往火盆里砸了几个红枣,烧出一股甜腻腻的香气。 青毓见他似乎在外面冻着了,此时便将手伸向炭盆,因其心不在焉这手越伸越近,眼看着就要成了火燎猪蹄了,青毓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邹仪猛地回神,转头道:“我之前去墨郎那儿发现了一件事。” 青毓笑了起来:“真巧,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邹仪:“怎地?” 青毓道:“你知道二少爷的腿是怎么瘸的吗?听闻二少爷以前虽然性子刁钻,却还算活泼,啊不是相当活泼,上树掏鸟窝,半夜扮鬼吓人,老夫人打了他不知道多少次都改不掉,直到——” 他调了个意犹未尽的尾音,邹仪去看他,就见他目光灼灼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就差脸上写“快来求我呀”。邹仪皱了皱眉,走到他跟前将冰冷的手往他脸上粘,青毓嗷呜一声惨叫着躲开,邹仪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给谁卖关子呢。” 青毓见此人相当不识情趣,也只好撇了撇嘴道:“直到他闯进了三小姐的屋子。” 邹仪飞快的眨了下眼睛。 青毓道:“然后他就被赶来的老夫人当场打断了腿。老夫人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动手打孩子就是这件事。三小姐从小性子就格外的闷,一律不准许人靠近,为她准备的侍仆两个月就要换一次,直到后来来了绿衣她才好一些,不过还是闷,要见她必然要先告知一声绿衣,她再决定见或不见,连老夫人也不例外。” 邹仪对上了青毓的眼睛,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皮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堪称严肃。 换做平日要是见着他这样,邹仪必定得纳罕半日,然而此时他却没了心情,沉吟片刻道:“那时他几岁?” “八岁,三小姐比他小两年。” “一个八岁的孩子,调皮捣蛋,这很正常,突然蹿进一个六岁孩子的屋子,也很正常,那他是看见了甚么才会心性大变从此阴郁乖张?” 把一个人从开朗活泼硬生生掰成阴郁乖张,这就像一株向南长的树苗硬生生掰成向北长一样,那必定是极深刻极痛苦极可怖,那不是一般的事,那是足够颠覆一个孩子刚刚建成的三观,需要彻底的粉碎,叫他再也不能抱有希望。 一个秘密。 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可她一个六岁孩子有甚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青毓皱着眉,突然像是想到了甚么忍不住面色一沉。他反问道:“你应当想,一个六岁孩子应该有甚么见得人的秘密?” 第12章 第十二章 邹仪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