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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的摇摇头,笑了一下。 “也好。”他说,“这片土地上除了有冲在前面的人,也总还要有愿意相信它还能好起来的人。” 薛老板也是选择了留下不走的人,他还告诉池暮轻,他的消息联络点很快要迁往下一座城市。 池暮轻临走前,薛老板收拾了一个包裹塞到他手里,里面有医疗用品,一些弹药和一些应急干粮。 “物资已经在变紧张,之后会越来越紧张。”薛老板说着,送池暮轻走出摘了牌匾的小铺。 这位薛老板留给池暮轻的最后一个印象,是对方在扬尘的幡布下挥手,对他喊:“有缘活着再会。” 在那之后,池暮轻再没有见过他。 池家在又一个月后终于决定迁徙,战况不容乐观,已经开始有小支敌军武装摸到了邻城的郊区树林里。 听说那边的村庄伤亡惨重。 有了林君盛准备的符,池暮轻就算选择不离开这片土地,他也有了能脱离池家单独行动的能力。 他确实是想过要孤身上路的走,他可以去找林君盛。 但当他发觉林君盛的母亲——林夫人也在终于准备迁徙的队伍里时,孤身行动的念头便止住了。 他要先把林夫人送去更安全一点的地方。 “你还留着呀?”林夫人看见池暮轻时也有些惊讶,她和池暮轻没见过几次,不过彼此都有不算浅的印象。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曾准备了什么。 池暮轻过去几回见到林君盛的母亲时,她都衣着得体,仪态大方,一看就生活优渥。 然而此回相见,林夫人换下了她那些精致贵气的衣服,穿着完全以干练好活动为主。 她腰间显眼处有枪,紧窄的袖口上绑着匕首套,将保养精心的长发剪短了,看起来竟也很合适,十分飒爽。 “您也还留着。” 有心关心两句的池暮轻实在不善言辞,他半晌后有些干巴巴的回应了林夫人的招呼。 他自我感觉是没回应好。 但林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给了池暮轻一个无需介意的微笑。 当风雨来临,这片土地上并不是只有男人在撑起山河的脊梁。 它的女儿也都坚韧且有血性,在漫漫长夜里点起星火,争相守望。 林家的男人们都走了,他们恪守职务奔向最前线的地方。 林夫人手头有两条物资线,她很快看出池暮轻有想要去找林君盛的心思,于是拍着他的手臂对他说:“先留下帮一帮我,好么?” 行军的队伍时常三天两头的换地方,池暮轻就算有心去找,也许他人还在半路,林君盛那边已经又换了营地。 而且如今世道多险阻,孤身上路变故无数。 林夫人说:“不撑起后方,就没有稳固牢靠的前方。” 池暮轻原本只想帮人平安迁徙后就走。 因为这句话,他留了下来。 然后战略转移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池暮轻想过要遣小核桃走,他们的队伍途径一片山林,那儿不适合人落脚,也从没有过人烟,但对器灵来说是天然的藏身宝地,可以保核桃平安百年。 “我不走。”核桃说。 他态度坚决。 于是这事池暮轻没有再提。 林君盛那头迟迟没有消息,池暮轻随身带着那个铁盒,他渐渐也不再那么盼望能收到消息,只每天固定将铁盒打开来看一看。 因为他已见过太多手握一封艰难送达的信,却放声怮哭的人。 这兵荒马乱时节,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就是最好的消息。 …… 那天是个阴天,时间才至下午,但天黑沉沉的,也说不好是因为一会要下雨,还是不远处战区里炮火炸起的烟尘熏灰了天。 池暮轻在整理铁盒的中途被人叫走了,那边临时需要帮一把手,等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便发现核桃正手忙脚乱的在屋内收拾东西。 “刚刚刮了好大一阵风。”核桃告诉他说,“差点把少爷你桌上的东西都吹乱了。” 那些匆匆留在桌面的物品已被对方收得差不多,核桃对池暮轻平时的收纳习惯再清楚不过,也已看过许多回自家少爷是怎么整理铁盒的。 他把东西按次序放好。 唯有一张纸飞得有些远,它飘去了靠门的柜子边,还没来得及捡。 池暮轻正好离得近,他弯腰将那张纸捡起来,一边对核桃道谢一边拂去纸上沾染的一点浮尘,发现,那是林君盛以前手抄的一则笑话。 前些年公布了第一批简体字名录,林君盛除了教池暮轻辨认英文字母,带人认单词。简体字被推广后,林君盛便还拉着池暮轻一起认过简体字。 那人是真的贴心,他怕爱人单是认字会很无聊,也不想让两人的独处真变成一板一眼的教学活动,就还想了个办法,去弄了本用简体字编撰的笑话集,再把里面他觉得有趣的给一条条抄了下来。 再见池暮轻时,林君盛把笑话纸带去,然后两人对着笑话认字,学习方式也是相当别致。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书给我?”池暮轻记得自己当时问。 他是真觉得对方直接把笑话集给他,他会看得更快一点,也不用对方每次都费抄写的麻烦。 结果林君盛理直气壮地回答:“那不一样。” 那人说着把手里的笔反过来,用笔头玩闹似的轻戳池暮轻额角,笑眯眯又道:“我发现了,我写的东西你会看得更专注点,日后复习得也会更勤快——直接给你看原书,哪有我写给你这样有效?” 池暮轻有点不太记得清自己当时的反应了。 他可能有点无奈,也有可能在默然了一阵过后,又不得不承认林君盛说得是对的。 ……一转眼,笑话纸还在他手上,他不定期翻出来勤快复习,可给他抄写笑话的人,他是真不知道他在哪里了。 “……” 池暮轻从思绪里抽身,他微微闭了闭眼。 将手中那张纸也放回铁盒的时候,他顺便把纸上内容也复习了一遍,权当提前用了今日的追忆份额。 那张纸上是一个关于“了”字的字形笑话。 写的是: 【了先生去划船——】 【孑孓孑孓孑孓孑孓。】 这笑话是真的傻,也是真的莫名好笑。 可不知怎么,今天池暮轻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孑”字上,他脑子里忽然冒出“孑然一身”这个词,竟是无端心生几分不祥。 * 这是远离池暮轻所在的后方至少有一千五百里的地方。 同样昏沉的天空下,林君盛也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却发现朦胧的视野还是没什么变化。 他在嗡嗡耳鸣声中停顿了一瞬,意识到,刚刚的烟/雾/弹确实对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