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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走吧。” 碧螺看著眼前这位橘红色头发的矮个儿少年,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我家主人不见客。” 这句话,她在这三日中已经数不清说了多少回,只不过,面前之人却好似没听见她的声音,依旧直挺挺站在水晶g" />的殿门前,脸色略有些苍白。大概是由於他五官出落得太好看,倒显得很是可怜。 这少年是只鲤鱼j" />,碧螺虽然道行尚浅,但至少还是一眼就能认得出的,每隔五百年,水晶g" />总是要热闹上一回。因为,跃龙门的时机将近。 龙族统共分为两支,其一为上古龙神之传人,生x" />淡泊,且幼龙不易存活,因此繁衍数量极少。剩下的一支便是鲤龙,每修炼五百年便能够得到一回跃龙门的机会,若是成功,就能从妖幻化为龙。可如若未越过龙门,则会被玄雷劈中,自此魂飞魄散。有许多鲤j" />并不愿意冒这个险,安安分分做妖也未尝不可,还有的要修炼数千年甚至上万年才敢拼了x" />命去试一试。 龙门地处险境,原本是当初女娲补你没见过他!你g" />本没告诉他我在这里!”忽然,李余用力捉住了碧螺的肩膀,“为什麽要阻止我?你究竟是何居心?” 碧螺被他抓得肩头生疼,也不禁怒从心起,她好意劝他,居然被当成驴肝肺,看这人相貌堂堂,没想到也是个失心疯:“放肆。你做什麽?还不快松开!” 碧螺水袖一挥,李余就这麽被甩了出去,撞在柱上,身子重重摔倒在地。 “唔……”他闷哼一声,放在腹部的手掌捂得更紧了。 “喂。”看他难受的模样,碧螺又心软下来,“你没事吧?” 李余感觉到小腹传来的阵阵绞痛,眼前瞬间一花,不过唇角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上翘。 敖炎,敖炎……如今,你还想逃到什麽地方去? 在他失去意识以前,仿佛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张面无表情的完美容颜…… 第一章 李余出生在皇g" />,这是他娘亲一直以来对其他河妖津津乐道的事情,说是他有多麽与众不同,将来必成大器。後来懂事些了,李余才知晓,自个儿长大的地方,不过是冷g" />之中一小片湖泊罢了。不过,这似乎也没什麽大关系,因为他时常能见到一位美人来湖边喂食。於是他总是挤在鲤鱼群的最前头,想要多吃些,说不定待到自己幻化成人形之时,也能跟这位美人一样好看。 听娘亲说,这美人是个皇後,不知道犯了什麽错被囚禁到冷g" />来,但还保留著皇後的头衔,想必是极其受皇帝宠幸的。後来,美人不在了,几百年过去,江山改朝换代。小湖依旧是那片小湖,李余依旧是那个懵懵懂懂的李余,人的一辈子,对於他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直到某说,你想去什麽地方?” 李余思虑片刻,回答:“西海。” “为何?”娘亲问。 “因为西海龙王是上古龙神唯一的後代,在那里,想必能沾染上龙神之气,对修炼也好些。咱要麽不去,若是去了,便要到最好的地方。”李余兴奋地扑腾两下。 其实,他还存了一些私心,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娘亲说的,否则必然又要气著她。 李余他娘显然对儿子的选择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道:“好,那你收拾收拾,明日便动身吧。” ********************************* “又输了。”敖泽恼恨地一掀棋盘,站起身怒道,“不下了不下了!” “北海龙王慢走。”敖炎拾起散落在地的棋子,口气云淡风轻。 敖泽又一屁股坐下:“我只是不下棋,又没说要走,你这麽著急赶个什麽劲儿。” 敖炎摆正棋盘:“几百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毛毛躁躁,说风就是雨。” “你也是老样子,对什麽都不上心。火烧眉毛还慢悠悠的。”敖泽一口气喝完杯中的茶水。 “我明白,你不会平白无故造访。有什麽事但说无妨。” “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儿,都下了几局棋了才想到。” 敖炎眉眼低垂,神色淡然:“若是急事,以你的x" />子,自然会说。” “你……”敖泽算是服了他,“这回,是海神大人派我前来的。你也该知道他所为何事。” 敖炎这才抬了抬眸子:“可是为了迎娶凌波仙子为妻之事?” 敖泽拍著额头上的龙角:“凌波仙子,凌波仙子……对别人也就罢了,仙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怎麽到现在还与她那麽生分?难怪海神大人要担心你不愿娶她meimei为王妃了。” “终身大事,急不得。”敖炎见他没了对弈的兴致,干脆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 “还急不得哪?旁人见了都快急成灰了。这婚约早在千年之前便已经定下,可你现如今还没有要娶亲的意思,别以为你是上古神龙的子孙,海神便不敢拿你怎样,若是违了他的意思,你怕是连龙王都做不成!神龙只留下你这一脉,哪怕你心里再怎麽不愿意,也该尽早留下血亲才是。” 敖炎蹙起眉,白皙的指尖夹著一枚黑子:“莫吵我。” 敖泽拿他没办法,气得拂袖而去:“行,算我多管闲事,你好自为之吧!” “……” 敖炎落下一子,似是自己把自己困入了一个死局之中,怎麽解都解不开,眉头愈发紧锁。 第二章 长这麽大第一次离开g" />里那片清清冷冷的小湖泊,李余有些不舍、有些害怕,还有隐约的兴奋。虽说他生x" />顽劣,但本质上还是善良的,哪怕为了辛苦养大自己的娘亲,他也得混出点儿名堂来。 离西海渐渐接近了,水底的光景也显得繁华起来,李余闻到了带著浅淡腥咸的海水味,看见什麽都觉得新奇有趣。以前他经常听出远门做生意的邻家大哥提起,海城有多热闹多好玩,如今亲眼一见倒是不假。各路道行高深的河妖海妖四处穿梭,李余瞧著甚至还有点儿害怕,万一有谁要找自个儿斗法可怎麽是好? 不过,很显然,暂时还无人将他这条小鲤鱼放在眼里。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西海龙王画像,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只需半粒珍珠买一幅!” 李余心中一跳,急急忙忙朝著叫卖的方向快速游去:“老板,画像呢?给我瞅瞅。” 见有客人到,留著长胡须的乌贼j" />赶紧殷勤地将原本卷成一卷的画像摊开展示:“这位小哥真有眼光,我原本是那水晶g" />中的画师,这儿的画像啊,张张皆为龙王大人本尊,如今只剩下最後一张,做个小本生意不容易,想著卖完算数才只要你半粒珍珠,否则可不止这个价儿。” 李余只顾盯著画看,至於乌贼j" />说了什麽,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怎麽又是不一样的? 从小到大,李余收集的西海龙王画像起码能堆满整整一间房,可每一张都不尽相同,都说是敖炎本尊,要他去信谁? 其实,西海龙王深居简出,又不喜见客,大多数时候都在水晶g" />内闭关,能够见到他尊容的恐怕只有海神和各路龙王,正因如此,才大大增添了这位上古神龙唯一後裔的神秘感。由於他的高贵血统,受到无数水妖崇敬追捧,李余也是其中之一。此次选择前往西海,也正是想著要见上敖炎一面。 正所谓,少年情怀尽是诗。 李余看了太久,乌贼j" />有些不耐烦:“我说,这位小哥,你到底买是不买?还有别的客人呢。” “买!”李余一狠心,把珍珠给了他。 娘亲给他准备的盘缠早就在半路上就被他吃吃玩玩花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最後半颗珍珠,尽管只是一幅画,可为了画中之人,李余无论如何都得舍下钱财。 只见画像内的男子发色如火焰般豔丽夺目,额上龙角光滑漂亮,面容五官英俊是英俊,但说不出为何就是有某些地方感觉怪异。 吐了个泡泡,李余收好画卷,接著往前赶路。 ************************************ 真是……快要饿死了。 用完所有钱财的李余,如今只能靠著随处可见的海藻果腹,原本在湖中吃惯了鲜美的小虾小蟹,现在到了大海,总算见识到什麽叫做弱r" />强食。看上的食物都被道行比他更高的妖物捕走了,身边又无金银财宝,有一回,遇上了浑身尖刺儿胖鼓鼓的河豚j" />,说是要用他的西海龙王画像换取吃食,他也没答应。 此时可好,李余头晕眼花、昏昏沈沈,都不知晓自己游到了哪里。 四处皆是怪异嶙峋的珊瑚石,每块长得好像都一样,又好像都不一样,游了半这麽多了。” “仙子是他唯一的meimei。”敖炎说得直白,“拿你来做牵制我的棋子,你真甘愿?” 凌波仙子面色一白,随後苦笑:“他是我唯一的兄长。你说,我甘不甘愿?” 敖炎却是摇头:“即便如此,你也该遵循自身想法,为何要听命於他人?” “龙王,你心头可曾有过牵挂之人?可曾有过至亲、至爱?” 敖炎想想,接著摇头,面上多了几分懵懂之色。 从小开始,父王便告诉他,情与爱,是这世间最最沾不得的事,它如洪水猛兽般蚕食心智、破坏修行,使人癫狂发疯,乃至遁入魔道,永世不得超生。敖炎从没见过母後的面,只知晓这个女人从他出生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父王只教过他如何修炼出最高的法术,履行西海龙王之职责,一切听命於海神。当然,最重要的仍是延续上古龙神的血脉,至於与凌波仙子两人之间的姻亲,也是父王生前和海神大人共同所定。至於其他,一概不闻不问。 “情”之一字,敖炎g" />本不曾体味过,也不需要。 “所以龙王不明白。”凌波仙子低头整了整裙角,好让敖炎看不见她的表情,“世间总有那麽个人,能让你为之心甘情愿。” 敖炎还想说什麽,却听得殿外侍卫通报:“龙王,属下在珊瑚林中巡视时,发现一来路不明鲤鱼j" />,已经捉拿。可要带上殿来?” 鲤鱼j" />? 敖炎仔细回忆一番,前些一声,我立马就去学来。若是有了师父的照应,无论让李余做什麽,李余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今後如若跃上龙门,必会全心全意报答师父。请师父成全!” 这样的要求在敖炎听来实在荒唐至极:“我为何要答应你?” “因为师父你是龙,曾经或许同徒儿一样有过鲤鱼的苦恼。”李余额头牢牢贴著地,改口改得倒是没有半分迟疑,“再者说,师父救我一命,若没有遇见师父,徒儿必定早就饿死在珊瑚林中。娘亲说,滴水之恩,当以身相许,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什麽玩意儿。 敖炎此时此刻才总算知晓,墨沧海这次派了个多麽难缠的角色来对付他,但若是他现在将这胡闹的鲤鱼j" />直接杀了,也就代表著西海龙王与海神的彻底决裂,到时候覆水难收,场面更加难以收拾。他再怎麽不满,也不至於将事态闹至如斯境地。敖炎的朋友不多,凌波仙子算其中一位,他不能明著与她兄长作对,让仙子夹在中间难以做人。 先看看墨沧海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再说。 於是,敖炎呼出一口气,道:“随你吧。” 李余总算从地上抬起脑袋,嘴角高兴得快要咧到耳後g" />:“多谢师父!” 说完,李余便要站起身子,可不知是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还是刚刚长出双腿不久并不习惯直立,他脚踝突然软了一软,整个人朝前扑倒,结结实实摔在敖炎怀里。面前的a" />膛宽厚硬实,甚至撞痛了他的鼻尖。虽说温度冷冰冰,但李余不知道为什麽,觉得浑身都烫了起来。 “哇呀呀呀!”还没等敖炎有反应,李余却先大叫起来,不过,这叫声似乎并没掩过他狂乱激烈的心跳。 敖炎眉心像极了一座小山丘:“鬼吼什麽?” “刚拜完师,我这不是高兴麽?”李余傻笑,连忙朝後退,但这次又出了状况,脚後跟踩著了长长的锦纱,一个打滑向後仰去,手还没来得及离开敖炎a" />口,只能拽著他a" />前的衣裳一同倒下。背部重重装在床板上,两人脸贴著脸,鼻尖顶著鼻尖。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 …… 从这不知为何如此,但这样的情况打从有孕在身以来并非头一次发作,所以他也并未太过慌张。 可他一点都不後悔。 在李余“睡著”的这些不出来的怪异,却不知晓缘由为何。 若是李余此时能够起身说话,他必定会对敖炎大喊:“我为何要逆天?我堂堂正正倾情於你,你必定也是恋过我的,虽然你从未开口,但我偏偏就是知道……这孩子,是你敖炎心甘情愿赐给我!人能够忘记,情却遗忘不得,你当真没有半分动心麽?” 可他即使费尽全力,也睁不开眼皮,身上仿佛压有千斤重担,连g" />手指也动弹不得。 感觉到鲤鱼j" />忽然脉息不稳,敖炎快速握住他细瘦的手腕,将灵力缓慢输送至他体内。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何要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河妖,这并非他第一次见他,上回遇到的时候,还是在迎娶凌波仙子入水晶g" />那天。 原本,西海龙王与海神胞妹的喜事应当隆重进行,敖炎特许各界水妖不论道行深浅皆可前来庆贺。谁知这鲤鱼j" />疯疯癫癫胆大妄为,直呼龙王名讳不说,竟然还险些毁了他的喜筵。只因喜筵上忌讳开杀戒,况且这鲤鱼j" />似乎神智有些问题,敖炎便放他走了,谁知没过几日又y" />魂不散找上门来。 “看他如此,说不定是有冤情要诉,龙王你且听听他要说什麽。”已经成为西海龙王妃的凌波仙子这样劝他。 敖炎心想也是,身为男妖,居然能够怀上身孕,其中必定有什麽曲折。听说水妖之首──蚌j" />岳明珠,身边藏有三颗经过万年孕育而成的淼澜珠,若得到此珠,便可令男人逆天孕子。如果要问这事儿,应当去寻岳明珠才是。敖炎才不愿管这些家常闲事,哪怕真有冤,也不在他西海龙王管辖之内,但如今鲤鱼j" />昏迷不醒,敖炎总无法放任他不去理会。 静静看李余清秀的眉眼,敖炎a" />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好像越来越深。 再说李余,敖炎运送的灵力令他浑身暖意融融,似乎生出些力气来,黏合著的眼帘终於能慢慢睁开,急忙发出些声音:“呃……呃……” 可惜还无法完整地说出话,敖炎见他醒来,也是一怔,随後道:“别太著急。这里是水晶g" />,你在g" />门不吃不喝站了三日,腹中胎儿无恙,也算你的造化。既然来了,便先行在此好好修养著。我曾在喜筵上见过你,接下来的问题,你只需点头摇头,明白了麽?” 李余情绪平静下来,点点头。 “你听得明白我在说什麽,神志清醒?” 李余点头。 敖炎继续问:“迎娶龙王妃的喜筵上那场闹剧,是你故意为之?” 点头。 敖炎顿了顿:“有人派你前来做这些给我看?” 在敖炎意料之外,李余这次摇了头。 “是你自己要这麽做的?”敖炎一时忘记他还不能开口,“为什麽?” 李余却朝他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抚平他皱起来的眉心。敖炎顿时一震,退开身体,望著李余那双波澜起伏的眼瞳,百转千回,好似含著无数言语。 “龙王陛下。”这时候,凌波仙子的贴身侍女丝羽走进来做了个揖,视线不经意瞄向李余。 敖炎转过头去:“说。” 丝羽恭顺地垂下头:“时候不早,王妃请龙王前去共用午膳。”说完,也不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著敖炎。 “知道了。”敖炎又对李余说,“其他事,等你能言语之後,我再来问你。” 李余很想拉住他的手,最後却只来得及握住一片袍袖,很快地从手心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