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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了半晌,他不胜其烦,并没有回答,只道:“晞儿,方才这些内容你已说过一遍了。” 苏澜这时又叫人拿了几碟糕点上来,并支手推了一碟给我,唤我也尝几块。 今日的糕点是燕国名产,缇腊米酥。 缇红的方糕以雪白的米糖点缀着,一看便是我最爱吃的甜糕。看来他今日甚是清闲,竟有空在这里吃吃喝喝闲聊了。 他向来不喜欢我话多,更不喜欢我问太多问题。今日却一反常态,难得地肯听我絮叨。 我又说了一会儿,咬了一口米酥,香气满溢,弥散四处,一时连空气都甘爽了起来。 他伸手指了指我的唇边:“都粘到脸上了。” 我连忙拿手帕擦了一擦,低头一看,却愣了愣。 是血。 我的喉头一哽,默不作声地收起手帕,勉强将口中的米酥咽了下去,移开话题: “你知道吗?书上说,昭国有一样叫“容华膏”的秘宝,可以将破损亦或老去的肌肤修复如初。” 我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没准可以医好静仪公主的眼睛。” 苏澜没有回答。 他握着我的手,似是在欣赏我细嫩光滑的小臂,惹得我脸红透了,他却忽而俯身吻了我微凉柔软的脸颊。 末了,他才开口道:“晞儿,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无需什么‘容华膏’。” 我十分受用。 于是我又接着问道:“书上还说,浮世珠是俯瞰众生,蕴纳了天涯明月、尘世万景的奇珠,世所罕见,唯有一对。拥有浮世珠的人……真的会征服它所映出的一切吗?” 苏澜却皱眉,有些不豫:“问这个做什么?” 方才的温柔不复存在,他的目光复又变得警惕。纵然我知道不少人都觊觎这件传说中的宝物,我却未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心中暗暗懊悔自己多嘴。 可惜苏澜并没有给我补救的机会。 他将那糕点扔回盘中,起身便要走。我追上去:“苏……苏澜!” 他闻言一顿,回过头来看我,眉峰上扬,似笑非笑。 我踟蹰了半晌,躲开他目光的锋芒,急于岔开话题,便道:“过会儿我想去煮粥,你想喝金乌还是青角?” “不必了。”他淡淡道。 我坚持:“金乌清甜,青角酥脆,你想喝哪一种?” 他终于厌烦,不再回答我的问题,转身向外走去:“晞儿,不必等我了。” 我怔愣望着他的背影:“你何时回来?” 一两只鸟啾啾飞落。大殿里寂静一片,没有人回应。 卫泱给我带了药来。 黄昏我独自在偏室煮粥,火候略盛,不小心冒了浓烟。我被熏出了眼泪,剧烈地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毒发的征兆。 我的嘴唇青紫,如同街边冻死骨,只好擦了口脂掩饰。 滚水沸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飘散。我手上的手串又开始低鸣,色泽黯淡的白玉珠子嗡嗡峰鸣,像是在辨识香气,不久又渐渐静下来。 方才接过药时,我当着卫泱的面咯血,他的表情很严肃,大概也猜出我的时日无多。 “卫晞。”他唤我,“你还有机会。你还可以杀了他。” 我的头有些晕,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叫我杀的是谁。 眼下我早已自身难保。 接下来他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我有些失神,双目游离,又飘渺到九霄云外去了。 为何要给我下毒?昭国已亡,近日也没听说过有肃清乱党之事。 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卫泱这时留意到我的唇色,说到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紧锁着眉,目光停留在我脸上许久,不知在思索什么,瞳孔幽暗,表情愈发凝重,隐隐透着怫怒,过会儿一声不吭地走了。 关于卫姜公主的事,苏澜并没有多问。 纵使他已知晓了我出自姜国王室宗族,也并未感到多么意外。 他总是这般恣意狂妄,胸有成竹,仿佛没有什么能偏离他预测的轨道。 我这样思索着,端着滚粥一路回到寝殿,步至门前,却吓了一跳。 卫泱正带了一队人马,将寝殿搜了个底朝天。 远处有响动,我转过头,见是刚议完事回殿的苏澜。见此情景他显然一愣。 卫泱从殿内出来,缓步上前躬身行礼。 “启禀陛下,”他的眼神冷毅,暗红的瞳孔目不斜视,“寝殿的宫女被人下了毒,恐危及陛下安危,臣等特地前来查验。” 气氛一时有些风卷云涌。 苏澜骤然翻了脸,一眼未看他,面色阴沉隐忍,径直越过他进了殿,暴戾的语气降至冰点:“卫晞,关门!” 我目瞪口呆,只好匆匆跟在他身后进了殿。 依照苏澜手段之狠厉,卫泱如此明目张胆地忤逆他,他却没有叫人杀了他。 我很是不解。 倒不是我多么希望他砍了卫泱,仅仅是这与我的印象有所出入。 苏澜很快平息了怒火,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抬眼看我,冷冷道:“手里拿了什么?” 我见他不悦的样子,便将粥递过去:“是金乌桂子粥,已经不烫了。” 淡蓝色的粥面上漂浮着一枚金灿灿的金乌,如同深秋空中的圆日。 他却没有接,只盯着我的口脂不作声,尖锐的目光使我不自然起来。 “卫泱说有宫女被下毒,那个人是你?”他问。 我不知他何意,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却笑起来:“卫泱为了你,倒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话更是让我一头雾水,可他依旧云淡风轻,仿佛那只是他的自言自语,一阵凉飕飕的风却忽地掠过我的脊背。 索性他并未深究,只收紧了唇线。我想方设法让他开心,便絮絮叨叨又讲了许多琐事轶闻。 看他不甚专心的样子,打发我如同打发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我蹙了眉,故意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挑了金乌煮粥吗?” 因为水底日是天上日。 我正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的衣袖,绘声绘色地倒豆子般倾诉。 他说:“那毒是我下的。” ——眼中人是面前人。 另半句话便在我口中戛然而止。 我错愕地望着他,他睥睨着我,眉梢上扬,神情冷淡,却又平静极了。 我们的目光相接,他长久地看了我一眼,一句解释也无,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应当发生的结果一般。一眼之后,大约是我的反应太过无趣,他有些兴致索然,便站起了身,抽开被我压在胳膊下面的衣袖,走了。 我一个人傻站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脑中一片空白,晕晕乎乎地回想他方才那话的意思。 原来苏澜,想要杀我。 第25章 前尘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