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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另一边受了伤,便扯着他的衣摆。脸颊触感柔软,是一个吻,随即温润似软玉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无法代替你身边的任何人,但我必会永伴你身侧,梅庚,我们还不能停下。” 他们是没资格止步的人,注定在血海尸山中沉浮不定,乱世飘零久,回头无路。 梅庚闭了闭眼,哑声苦笑:“我都知道。” 西夏暂且平定,却并未彻底收服,不过是缓兵之计,还有南国与北地两个祸患,甚至林书俞这个祸害也不曾根除,大楚朝堂上仍有不顾百姓疾苦只知贪图享乐的臣子。 天灾战乱,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梅庚曾见千里之地,树皮草根皆用来饱腹;曾见城中百姓,因饥饿而吞食泥土;曾见人变为野兽,被逼到易子而食,吃人烹骨。 梅庚自认并非仁善之辈,却不甘江山如此,百姓如此,谈不上雄心伟略,不过是……求个心安。 树下两人相拥,风过吹落残花簌簌,肖似袅袅云烟。 梅庚恍惚良久,方才轻声低语:“小策,我也是人,rou体凡胎,是个凡人。” 会心痛难当,会万念俱灰,会状似癫狂,普普通通的凡人。 “所以不要勉强自己。”楚策少有地主动,吻了吻他的唇角,带着安抚性的意味轻喃,“梅庚,梅郎,你是我此生见过最温柔的人,” 梅庚一时间不知该感动,还是该笑他傻。 说亲手杀了自己的人温柔? 他还记着刚重生回来时,楚策连饭都吃不下去,瞧见荤腥也要吐得昏天暗地。 偏偏眉清目秀的淮王殿下红了脸,踮起脚来与他额心相抵,轻轻道:“是真的,那日我初见你时,你要护我,我便信了,至今三十年,我一直相信的。” ——梅庚,是他的神。 梅庚却怔住。 三十年。 昔年的记忆仍清晰,历历在目,彼时年华正好的少年郎,一个锦衣玉食,一个卑贱狼狈,云泥之别。 走到今日,风霜如刃,将他们割得遍体鳞伤,梅庚眼眶忽而有些发热,呢喃道:“可我没保护好你,也没保护好其他人。” 怀里人轻轻笑了笑,声似春藤绕树,温和朗润,“我不是活生生的在你面前?秦皈也会好起来,梅郎,有朝一日,必定海清河晏,天下归宁。” 美好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恰恰是如今的他们,唯一坚持下去的理由。 海清河晏,天下归宁。 四方拜服,诸国来朝。 —— 秦皈任职武将,却并非都城官员,此番随梅庚回永安也是护卫之责,故此受伤昏迷也并不惹眼。 如楚策所言,秦皈昏迷整整七日后才醒来,睁眼便瞧见守在房中的王太妃,一时酸涩不已,鬼使神差地唤了句:“母亲。” 多年来秦皈都恪守规矩,从不逾矩,乍听见这一声母亲,苏婧愣在当场,还是贴身侍女绫罗惊呼一声,转身出去把陆大人给叫了进来。 于是刚进门,便瞧见了哭成泪人的苏太妃,与茫然无措的秦少爷。 秦皈醒来,惊动了整个王府,梅庚和楚策闻讯时,当即放下手头公文,见秦皈神志清醒,梅庚脑中那根随时可能断开的弦才算稳定下来。 此番中计,损失惨重,带去的人都折损在洛阴邪教手中,秦皈开口便是要领罚。 梅庚怔了怔,冷飕飕地眯起了眼,“就秦少爷现在这幅尊容,你倒是说说罚你什么受得了?” 面色憔悴的秦少爷一时哽住。 苏婧当即怒道:“放肆!有你这么同兄长说话的吗?!” 梅庚:“……” 地位比不上小策,也比不上秦皈,在外叱咤风云威震四方的西平王,在家就是个纸老虎。 ——毫无地位的那种。 重伤未愈的秦皈也头疼起来,向梅庚递去个抱歉的眼神,后者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瞧回去,声音都透着些懒意,“饶你一次。” 秦皈顿了顿,“多谢?” 奇怪而又和谐的相处。 苏婧cao劳数日,见秦皈醒来才肯回房去休息,待她走后,精神不济的秦皈才面色阴沉道:“是我大意了,他们早在房中备好密道,我们的人刚进去便中了机关,周围埋伏了不少高手,除了我,一个都没回来。” 梅庚沉默片刻,道了句:“不是你的错。” 而后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至少抓着线索,追查出了证据,如今洛阴教已移交刑部追查,骆宽的手段不简单,这两日揪出了几个洛阴教徒,顺藤摸瓜查下去便是。” 秦皈一贯的沉默,眼里凶芒一闪而逝,冷冷道:“也好。” 自小与梅庚一同长大的秦少爷,并非木讷呆板的男人,相反,他不过是极致的内敛,骨子里如苍狼一般的狠劲儿与梅家人如出一辙。 毕竟是重伤人士,秦皈没醒多久,便又睡过去补精神。 有刑部插手,加之柳长诀步步紧逼,洛阴教愈发声名狼藉,堪称过街老鼠,但神秘莫测的教主从未现身,倒是称病的淮王殿下在府中休息了半月后,重新出现在早朝上。 然而原本不过是禁足三日的洛王殿下,至今还在府中下不来榻。 下了朝,向来与淮王不对付的林书俞大人主动凑了过去,与他比肩而行,二人谈笑晏晏,叫一众朝臣惊诧不已。 实则,林书俞噙笑道:“淮王殿下,你我本该是一类人。” 彼此都清楚,他们生在见不得人的角落,不被任何人在意,那些如附骨之疽一般灰暗而又绝望的过去。 岂料楚策温笑回上一句,“林大人何出此言,本王与大人可从不是一路人,区别大着呢。” “哦?说来听听?”林书俞故作谦逊。 楚策脚步顿住,认真瞧过去,“本王生而尊贵,林大人何以相比?” “……”林书俞笑得更和善了些,轻描淡写地道,“殿下说得有礼,是下官僭越了。” 话罢,已出宫门,楚策懒得同他周旋,瞥见西平王府的马车,便不着痕迹地加快了步子过去,而后路过此地的朝臣们,便瞧见在府中休养不上早朝的西平王从马车里出来,又将淮王殿下抱回了车里。 宫门前,刹那多了数尊石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教主身份 淮王与西平王过从亲密,宫道之上公然搂搂抱抱,朝臣们原以为二人伴读情分关系匪浅的猜测骤然变了方向——关系的确是匪浅,但什么关系便值得推敲。 大楚不兴男风,便是有人喜好男子娈童,也不敢摆上明面,一旦为人所知,便是数不尽的鄙夷唾弃。 故此二人亲密关系受人猜度之际,便免不得讥笑暗讽,各家公子以此为闲谈,却蓦地发现,两人之间恐怕早有苗头。 昔年还是西平王世子的梅庚护着受尽欺凌的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