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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始……” 庚衍开始念老掉牙的祝词,李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睁着眼睛,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庚衍,只想扒掉对方那身尊贵的衣裳,在万众瞩目之下,肆意cao弄,令其跌落神坛,狼狈不堪……沸腾的yuhuo烧得他视线模糊,眼中的一切都在歪曲变形,他无意识端起酒杯举到唇边,一口口抿着,浑然不觉自己究竟露出了怎样的神情。 坐在他身旁的李慕白却看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的诧异过后,李慕白眼中现出几分了然,将视线从李慎脸上移开,望向高台上仍在演说的庚衍,唇边浮起冷漠而讥讽的笑意。 当庚衍的新年祝词讲完,在最上首的席位落座之时,李慎终于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迷茫了几秒钟,才放下酒杯,皱着眉撑住了额头。 ——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李慎此刻的脑子里思绪相当混乱,他清楚自己对庚衍有着非同一般的欲念,每一次见到对方,这股欲念都会变得更加疯狂……他有些无由来的恐惧,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对庚衍做出什么。 但那一定是他不想看见的。 一只酒杯突然递到他面前,李慕白侧过身举着酒杯,冲李慎微微一笑。 “新年第一杯酒,你我兄弟共饮,如何?” 李慎看了他片刻,拿起酒杯与其相碰。李慕白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口中淡淡道:“我曾亲眼所见一事,颇觉有趣,兄长可愿一闻?” 李慎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关子,点头道:“说来听听。” “有个猎人,在山上捡了条狼崽。”李慕白讲到,“他见这狼崽可爱,不忍杀害,便带它回家,与猎犬的幼崽一同养育。这狼崽从小与狗混在一起,以为自己也是条狗,跟着猎人上山打猎,十分卖力。在它的帮助下,猎人猎到了许多值钱的猎物,然而看着它一天天变得强大,猎人害怕它有一天会恢复了狼性,吃掉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它归山,但是猎人舍不得这个能给自己带来大笔财富的好帮手,所以变着法子将它驯得更像一只狗。但狼就是狼,骨子里的狼性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猎人清楚这一点,就去打了一副镣铐,将它牢牢铐起来,只在狩猎时打开。后来猎人渐渐攒够了钱,就不再放它去狩猎,也舍不得杀死它,便将他铐在身边当宠物养着……” 李慎静静听着,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终于有一天,被锁在镣铐里,饥饿的狼盯上了猎人的rou。” “然后呢?”李慎问。 “不知道,也许是狼吃了猎人,又或许是猎人杀了狼。”李慕白充满恶意的笑着,冲李慎道,“反正无论如何,总要死一个。” “你说对吗?” 第144章 上元宴(三) 冷到令人思维麻痹的冬夜,身体早已失去知觉,只剩下心中不想死的念头,是支撑前行脚步的唯一力量。比往年要来得更早的冰雪,覆盖在蔓延无际的兰道大草原,将整个世界涂成一片冰冷的惨白。 不想死,不想死,还不想死…… 李慎面朝下,一头栽进了看似柔软的雪地。冰冷蚕食着他的意识,他听见了死亡的脚步,拼命睁开的眼睛中一切都在变得模糊,铺天盖地的白色之后,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不想死。 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八名素未相识的仙路,在半途伏击他一个小小的天门。李慎确定自己没得罪过这等能找来八名仙路的仇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对方要杀自己,但眼下这些都无所谓,查清真相也好,报复也罢,都是活下来之后的事。 他不想死,一点也不。 雪地上宛如死尸一般的李慎伸出了手,毫无知觉的手指深深插进地上的积雪,他像一头奄奄一息的狼,四肢并用,在雪地上艰难而执着的爬行。 向着长安,向着生的方向。 他要活下去,一定要,没人能够阻止,八名仙路又如何,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要他死,他也要活。 月光静静照拂着在雪地中踽踽而行的人影,照着他的狼狈和不堪,也照着他的坚强和疯狂。凛冽的寒风卷起地上积雪,毫不留情的吞没了他渺小的身影。 沉厚的乌云缓缓逼向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月牙,天地渐渐变得昏暗,又要下雪了。 一双脚出现在李慎眼前。 干净、厚实的皮靴,被扎在靴子里的灰色军裤,修长笔直的双腿,同样干净洁白的衬衣,李慎一点点抬起头,恍惚的眨了眨眼,他似乎看见了一轮太阳,那灿金的发丝,在他干涩而疲惫的视线中,是那般明亮而耀眼。 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李慎跪在雪地中,仰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庚衍。 也许只过了一两秒,也许过了一两分钟,李慎垂在身侧的右手小指微微动了动。 ——雪地里闪起一道凄厉的刀光。 几丝断裂的金发被风刮走,用尽全身力气挥出这一刀的李慎翻滚到数米开外,艰难的拄着刀半跪起身,他不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从对方身上感到了恶意。 比这冰天雪地还要透骨森寒,欲要置他于死地的恶意。 李慎攥紧了龙雀双刃,已经疲惫到极限的身体又一次被战意强行唤醒,他忘记了身上的伤,也忘记了寒冷,眼中只剩下那个突然到来的敌人。在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死亡。 庚衍看着这样的李慎,即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面孔,熟悉的是那双他永远也忘不了,疯狂而冷漠的眼睛。只要一看到这双眼睛,就令他无可抑制的,杀意沸腾。 八名仙路对一名天门,不仅失败,还全员身死,这结局匪夷所思,也令庚衍更加坚定了杀死李慎的决心。哪怕是要冒着暴露身份,被辉光和血屠联手追杀的风险,他也无法再容忍李慎继续成长下去。 所以他才会站在这里。 乌云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一朵朵洁白的雪之花,在黑暗中无声绽放。 他,与他。 他们站在生死两岸,注视着彼此。 ……………… 李慕白的故事并不有趣,至少李慎不觉得。他知道对方不是在讲故事,而是在讲他与庚衍,庚衍是那个猎人,而他就是那头狼。 一个无趣的,令人反胃的糟糕故事。 “猎人要杀狼,最初便杀了。”李慎平静道,“是你太悲观。” 李慕白好笑的摇了摇头,像是不知说什么好,半晌,笑道:“他知道狼想吃他,又怎么会不杀狼?” “狼不会吃他。” “你何必自欺欺人?” 李慕白脸上的讥笑在对上李慎的视线后,无声凝滞。李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 “狼有兽性,亦有人心。” 李慎终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