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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然而本该扭断谢非言脖子的他,这一刻却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怕死吗?” 点燃自己一切的谢非言,如今正逐渐化作余烬。哪怕没有楚风歌动手,以他此刻的状态,他也必然活不了多久了。 于是,在听到楚风歌的话后,谢非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道:“死?我怎会怕死?我只怕我活着却如死了一样——就像是你一样!” “是吗……” “要杀便杀,别磨磨蹭蹭唧唧歪歪,如果你今日不杀了我,那总有一日,我会来杀了你!” 谢非言说得斩钉截铁,杀气四溢。 但面对这样的挑衅,楚风歌却不知为何,第一次露出了浅浅微笑。 “若你真能做到,也未尝不可。” 这一瞬间,谢非言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霎时变了脸色,心有所感,电光石火间,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你到底是——” 然而就在他抓住这抹灵光前,一道森寒剑意从天而降。 浓郁的冰寒和水汽涌来,楚风歌迟疑瞬间,到底松开了掐住谢非言脖颈的手。 “走!” 那突然出现的人一把抓起谢非言,头也不回地跳下高崖,瞬间消失在了海面。 黑暗中,一切都沉寂下来,唯余海浪声阵阵。 沉沉的坚冰逐渐融化,回荡的海风再度裹挟了炽烈的气息。 楚风歌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而后伸手一招,远处落下的黑铁面具就在度回到他的手中。 “天南星。” “在。” 黑暗中,一团淤泥塑成人形,跪在楚风歌面前。 楚风歌道:“为何放了那人过来?” 瞬间的沉寂过后。 天南星泥塑的身躯骤然变化,左手化作刀刃,就向自己面门当头劈下。 他的这一击毫不留情,毫不留手,不像是对待自己,而像是面对最憎恶的敌人。 但楚风歌只不过屈指一弹,天南星这毫不留手的一击便就此偏移了。 嗡! 刀锋重重没入一旁的土地,令这座水上行宫猛地一颤,发出古怪震响,几近崩溃。 一击未得手后,天南星没再继续寻死。 他的头沉沉低了下来,道:“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属下罪该万死。” 楚风歌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动作慢吞吞将黑铁面具戴回了自己面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天南星。”楚风歌说着,再度恢复了最初那衣冠楚楚的贵公子的模样。 “但你要记住,牢牢记住,这是我的决定。我不会更改,也不会容许任何人打扰。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明白吗?” 天南星张了张嘴,木讷的脸上有痛苦闪过。 他声音沉而哑:“但是大人,您这样下去——” 楚风歌没再听了。 他随意将袖中胥元霁的灵魂抛给了天南星,自己则来到高高的海崖边上,轻轻坐下。当他低头望向黑暗的海面时,唇边有像是叹息又像是怅然的笑意。 “万人死后,还有万万人。” “但这世上,还能有几个万万人呢……” 片刻沉默后,楚风歌唤道:“天南星。” “在!”天南星沉声应道。 楚风歌背对着他,平静说:“去吧,把它和谢非言都带回我的身边。” “谢非言已活不了多久了,你找到他,将带回来就是。” “这一次,希望你不要再辜负我对你的期盼。” 话音一落,楚风歌的身躯便灰暗下去,萎顿在地,化作一捧泥土,散落大海。 ——原来,有着这样恐怖威能的,竟只不过是楚风歌的区区一道神念化身! 天南星怔怔抬头,看着那捧泥土消失的方向,眼中有瞬间泪光闪过。 最后,他下定决心,向那灰泥消失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纵身跃入海中,向谢非言沈辞镜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37章 我即恶报 在被海水淹没的那一瞬间, 谢非言感到了冷。 彻骨的冷。 但这样的冷,也只是一瞬间就消散了。 谢非言感到耳边有远远近近的嗡鸣声,原本身体因骨骼扭曲肌rou撕裂的痛苦也已经彻底麻木。这一刻, 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像是一蓬余烬, 洋洋洒洒地落入了海中,融于虚无。 他恍恍惚惚睁开眼,目光穿过激荡的黑暗海水, 望见了天上无边乌云散去, 唯有一轮冷冷的圆月, 于这长夜中高悬。 又是满月啊…… 谢非言恍恍惚惚地想着, 慢慢闭上了眼。 · 谢非言做了一个梦。 一个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的梦。 在梦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渡过了他二十六年的一生。 幼年, 在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时候, 他已经学会了玩牌的各种规则, 知道了一张小小的赌桌上有多少眉眼官司,多少暗涌和陷阱。那时候,他的父亲并没怎么关注他这个牙都没长齐的小鬼, 只顾着自己呼朋唤友地赌, 大把大把地输,后又腆着脸大把大把地借钱。直到六岁时,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像是狗一样跪在一个黄毛面前, 带着惶恐和谄媚哀求对方再宽限两天的时候,他心中涌出了怒气, 一头撞开了那个黄毛。 “这么简单的东西, 我也会!”年幼的他大声喊着, “爸爸输掉的钱,我帮他赢回来就好了!” 从那一天以后,年幼的谢斐就成了他父亲手里的摇钱树。 但这样的事到底还是被谢母发现了,因为小学老师将电话打到了谢母的手机上,告诉了她谢斐已经旷课许久的事实。 谢母勃然大怒。 这个像是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的女人第一次大发雷霆,指责谢父带坏了一个机敏聪慧、本该前途无量的好孩子。 他们大吵了一架,声音从薄薄的门扇后传出,令客厅的谢斐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后,谢母的失望和口不择言激怒了自卑自傲的谢父,于是这一天,谢父第一次动手打了谢母。 也正是在这一天,年幼谢斐记忆中的父慈子孝、一家和睦的幻影,彻底摔成粉碎。 七岁那年,谢母带着谢斐逃跑了。 路上,谢母一遍遍告诉他,在这个年代,只有读书才是正理,只有脚踏实地才能无愧于心,只有做一个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的人,才能被称为“人”。人与野兽的区别,不仅仅只在于人会使用工具,而在于人心中有“情”,在于人会保护同类、扶助弱小,也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才能发展出“文化”,成为万物之灵。 而谢母,正是想要谢斐成为这样的一人,一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好人,一个真正的万物之灵